朦胧月下月朦胧 27 (第2/2页)
月儿屈抑难言,默默闭了门户饮泣。
六小姐七小姐直等中午才过来探望。月儿在枕上掉眼泪,六小姐说:“你也真是,弄这么大动静做什么,将后委屈的时候多着呢!若要计较起来,还有个完的?在这种大家庭里活着,无非就是个忍字!”
吴妈附和:“谁说不是呢,会活的人,就什么都不往心里去!”
七小姐只是不作声,想这个家乱糟糟实在陈腐可憎,一家之主的老爷有那么多姨太太,成天争风吃醋闹的没完,几位少爷又各有偏房,四少爷这边算是清静的,也是暗流涌动锋芒森森,四少爷夹在中间纷乱无策,人都说他为人处世最圆通,刀切豆腐两面光的人物,谁知有了家室,竟也是清官难断家务事!
今天这样一闹,月儿唯不能声张,还要生生压抑下受了的委屈,真是苦得紧。
正在出神间,玉灯儿进来说:“前头传话过来,有电话打进来找七小姐。”
七小姐起身,六小姐也随着要走,临行嘱月儿想开些,别为这些没要紧事情生气。
二位小姐去后,月儿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吴妈牵绸被给她盖好,小心翼翼地说:“眠一阵子好来,别要气坏了身子!明天映星少爷的生日,免不得回去庆寿,脸色这么着,叫太太看了也难受。”
月儿淌着泪不言语,过一阵细细说:“您替我买只锁片送回去吧,明天我不回去。”
不等吴妈说什么,她睁开眼问:“这月的月钱放了吗?”
奶娘含糊说:“我买了就是,钱是有的。”
月儿晓得奶娘敷衍她,怕她伤怀。自从外宅搬回公馆,吃穿用度按着公馆的等级来分配,她比在过去一律酌减了,姨太太的等级是低,这也罢了,总归有戎长风私下递钱给她,可最叫她失面子的是吴妈过去在林家拿的是一等仆妇的月钱,如今反倒降为下等,在她房里伺候的其他仆佣就更不消说,她也无意中听到过仆妇暗地里抱怨:投胎投了穷命,做下人也得不着好差,伺候了姨太太!
吴妈每每对她晓以大义:别要为银钱跟四爷闹气,他私下给你添补就完了,至于账房上划得那些月钱使费,都有则例放在那里,这样大的公馆,四爷也不能不按规矩来,他指使账房多划一些给你没什么,可是设若给别人知道生出嫉恨心来,你反倒在这公馆不好待,你要体谅四爷才是!
月儿对此从来只能苦笑,她心里再明白不过:万事都能找出理由来,钱供得少了,理由是怕众人看着生嫉,不方便供给了;可是谁又能肯定这不是下坡路的开始,现在是钱供少了,慢慢又将是男人的心不比过去热了,再后来或许是失宠了,最后来就要彻底入冷宫了。古往今来,女人的地位从来都是这样的演变过程,且每一步都有一个看似合理的理由:或是恐遭人嫉、或是礼制有限、或是顾全大局……所有理由都是那样的冠冕堂皇,一步一步地将女人压制到弃妇的地步……
吴妈常说:女人一辈子单靠夫主不是个长久,子息才是一辈子的真靠。可是吴妈不晓得,庶出的孩子是贱命,只看这宅子里的几位庶出子就叫人伤怀,同是老爷的血脉,庶出少爷见了嫡出少爷们便像见着皇上恩公,卑下猥琐的样子叫人不齿,可是他们不能昂起头,他们一旦昂起头朗声朗气说几句话,连下人都会私底下啐:没礼法的东西!
这就是等级,叫你高,你就高,叫你低,你就低,甚至贱!戎长风生生将她由高打到贱,为什么,他凭什么摆布她的命运!
此时去听电话的七小姐也颇为月儿叹息,想她一个千金小姐,怎的这般时运不济,年纪轻轻做了妾室,连下人的气都要受!她正自想着,闻得前方有人唤,是丫头菊子,上来说刚才打电话的人等不着七小姐就挂了,现在又打来。七小姐一面去接一面想着会是谁,再没想到会是文耀祖同父异母的妹妹文耀兰来邀她去游湖的,七小姐不必多想,知这电话必是文耀祖的授意,而文耀祖自然又是经了司马小楼的授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