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月下月朦胧 28 (第2/2页)
他看呆了,脱下帽,微微点了个头。见他住了脚,听差不由疑惑,正要问七爷您是遗落了什么东西不是,不料横空窜出一只毛团儿大的白狮子狗,上来就咬,煞煞啖了一口,疼的他叫苦不迭……
立在窗内的月儿见状虽也一怔,却也不好出去看个究竟。见司马只是破了裤脚,不见得伤到皮肉,也便不当事,她这时候才想起前些时跟七小姐的事情。自那日着赵妈的气卧倒后,她五日不曾出门,奶娘好不忧心。奶娘此时正端了鲜羊奶进来,见她总算肯起床,又劝她出去走走,跟七小姐她们说笑说笑,也就过去了,总躺着仔细糟践了身子。
她不吭气,后来说:“晚上把客厅大门拴上,看他就憎。”
吴妈知道她在说四爷,笑嗔:“没见过这样气性大的!”
吴妈又道:“给个台阶就下罢了,何必苦挣!你也该想想,这些日不全是你在闹,他给你个高声儿不曾?你看他夜夜回家,不是为着你,能这样回得勤么?自他发表司令后,哪次不要有个三天五日才能回得家的。”
吴妈把羊奶交到她手里,又说:“昨晚他给你说话,你就不该恼着不理!这么些天了,再大的气也该撒完了!”
又说:“你不听六小姐那天说的多在理,在这大家庭,单要忍耐才对!”
映月心中苦笑,忍着!忍着!我生来就是为忍来的吗?她看着杯子里的羊奶,怔怔出神,她知道,自己就是碰破头,也要冲出这座牢笼!
别的全都靠不上,只有靠自己,世间的礼法是给强人做靠山的,实如妇女会的演讲说言:民国的法律已经不允许纳妾,可法律岂能管得住有钱的老爷们,纳妾的照样纳妾,狎妓的照样狎妓!法律管不了,就只有自己抗争!
但同时她也知道,自己被父母牵扯着,空余一腔决心,行动跟不上,就这样拖延又拖延、等待复等待,将时光静静送走了,年节已经过去,她又长了一岁,她此时唯一能做的,只有与小姐们闲话闺密、相携看戏瞧电影,用种种琐碎的消遣来麻醉自己。吴妈见她面色依旧不好,也不好再说教,搭讪着抽了大襟上的手绢,替她拂了拂额边碎发,说:“去找七小姐坐坐,前些时不是也快快乐乐的!”
月儿想:我真快乐吗?小姐们的快乐或许是真,只因她们的人生尚未定型,可她的人生已经给糟蹋的面目全非。走在哪里都是一个怪胎,在学校是唯恐别人探到底细的姨太太学生,若放弃读书留在家中,学姨太太们抽大烟搓麻将,那更完了!永不要妄想逃离了!
她有时候真是感到前程未卜,生无可恋。包括此时,她是丝毫气力都没有了,只想着沉沉卧在床上,不声也不响,恨不能与世隔绝。
小姐们来探视多次,见她萎靡,也不好邀她出去,司马的事也就暂时搁浅了,这日午后,静丫头正在窗下看书,七小姐九小姐相携由花径走来,七小姐进门便道:“不得了,司马找上门来了!”
静丫头掩卷道:“是怎么个事情?”
七小姐说:“是前日来的,在后园子里跟兰哥儿小坐,回时在荷花池遇上四少***狮子狗,给咬了小腿。”
静丫头失惊,“咬坏皮肉不曾?”
“还好只是撕破些儿裤脚,不曾伤到皮肉!四少奶奶好生过意不去,让到前楼客厅看茶管待,午时才去呢。”
静丫头松了口气,说:“真伤了皮肉可就不妙!”
七小姐说:“这倒不打紧,只是他往家一来,咱们的事情可就难办!”
“这是怎么说,俗话不是讲:上门的买卖好做么,怎的你却嫌起来了。”
七小姐手上握着一条水红绸手绢,在她面前的绣墩上款然坐下,道:“你是有所不知,他这个人色心如狼,作急跟兰哥儿打听起来,可就要坏事!”
静丫头闻言沉吟道:“也是,给他晓得月儿是家里姨太太,倒真是不体面的很了!”
又问:“那怎么办?”
七小姐说:“正在发愁呢!月儿若是肯出去也便好了,恰是近日一再的卧病!”
话到此处,窗外传来五小姐的高跟鞋声和斥骂丫头三三的声音,七小姐不知怎的眼睛一亮,笑道:“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