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衣叶叶绣重重 17 (第2/2页)
四爷过来,夹着雪茄的右手抚上她的背,“不急着走,坐一会儿……”
话还没落音,就给月儿恨恨地打断了,她探手由他口袋拿出真皮钱夹,打开上面的铜扣,拿了几张法币便要走。
四爷知她正在气头上,能躲尽量躲,不然辩到天黑也辩不完。今天虽然不算吵嘴,但平日吵嘴有过通宵不睡的时候,而他今天又有要务在身,就真不敢奉陪,于是没有拦她,只说傍晚早些回家,到时接她一起去林家,夫妻二人分开去总是不雅相。
月儿没有应声,红着眼睛径直出门下楼了。
走出大楼时,市声扑面而来,这一刻她忽然就想到了司马小楼,她已经是昏了头,也像是真正拿定了主意,一切成熟或不成熟的计划都要紧锣密鼓地开始
了……
她向周遭环视,想叫一辆黄包车,却一眼看到一个老妈子在附近可疑地盘旋,老妈子的眼睛不时地向礼查饭店张望,猛可看见她在注视时,先是一愣,然后马上转过了身去。
她注视这位老妈子其实并不是好奇她神秘的表情,而是她认识这位老妈子。
当然对方认识不认识她就不知道,但是她晓得该老妈子是沪上名伶寇君柳寇老板的姆妈。
月儿不算戏迷,唯一喜爱的伶人是寇君柳寇老板,过去她和茹晓棠二人极其迷过寇老板一阵子,每次戏终都要留意后台入口,为的是瞧一瞧卸了妆的寇老板,留意得多了,连寇老板身边的老妈子丫头也记住了……每常看见老妈子丫头出来,就晓得寇老板要出现了,一身男装,倜傥飘逸,简直比红装都美艳醉人……
此时见老妈子在此,想是寇老板在礼查饭店吃饭。不由也转头向礼查饭店回首了一眼。
寇老板已经有二年不登台了,她多次想着何日一睹芳容,但今日横是没有心情。
她淡淡叹息了一声,转回脸来,向前走了。
黄包车不多,恰电车当当地驶过来,懵懵懂懂的,她就上了电车。
不晓得自己要去哪里,回家肯定是不要,不知不觉就行出好远,似乎是由租界到了华界,下车后,她走进一家咖啡馆。
正是午后两点多钟,咖啡馆没什么人,放着似有似无的西洋乐,地方很大,都是小方桌子,覆着纯白的桌布,她坐下吃了一杯咖啡,仿佛决心又决心地,终于起身向柜台去。
跟柜台借电话用,可是拨号时却有些心跳,她不爱司马,可是人在有用之时,会显得突然间高大与光辉,此时司马在她心目中就有那么点光辉……
她到底还是拨了出去,接电话的是一个娇声娇气的丫头,听见找七爷,仿佛是好奇了一秒,不过终究礼貌地说:“小姐稍等,我去唤七爷来听电话。”
也不晓得为什么唤了那么久,过很长时间司马都没有来,她几乎有些茫然了,要挂电话时,彼端却传来说话声:“是哪位?”
司马的声音在电话中非常磁朗,非常男子气。
不知为何,她竟讲不上话来,或者说,她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这样做下去。
“哎,是哪位?”或是听不到说话,司马有些不耐烦,扬声问:“小冬苗,刚刚打来电话的小姐没留名字吗?”一面说着一面就仿佛有要挂电话的苗头。
“密斯特司马。”她脱口唤了一声。
声音不高,口齿也很模糊,而且唤的不是平时的密斯特马,她是第一次唤对他的姓,可是司马立刻听出了是谁。
她在这边仿佛听到他轻轻啊了一声,然后说:“月小姐,是你。”
他显然欣喜过度,不等她说话,便又说:“幸好我今天在家。”
月儿正要开口,司马又出声了,仿佛在跟她比赛谁说话快,他说:“我刚刚给七小姐打过电话,她说你们今日不方便出来……”
也许是说到此处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笑了。
月儿也笑了,她说:“密斯特司马,冒昧来电,真是打扰。”
人在存心求人时,嘴也巧了,从此之后再不会将司马唤为密斯特马了。(一鹤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