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首映(下) (第1/2页)
汪博定了定心神,强自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正在放映的电影上。
心里,却不由有了些懊恼。
作为一个资深的影评人,在电影放映途中将注意力放在除电影之外的事务身上,本就是一种非常低级的错误。
而他,已经好久没出过这种错了。
荧幕上画面继续,庄呈扶着老母亲回到家里后,便一直在老母亲左右伺候着,直到对方入睡之后,才默默回到自己的房间。
直到关上房门,庄呈的眼神中才多了一丝落寞与悲哀。
原本挺直的脊背也变得微微弯曲。
直到一人独处的时候,他才敢稍稍泄开心防,将那抹悲伤释放出来。
他的房间还保持着离家时的模样,杂乱堆砌的小学课本、滴答乱响的时钟、漆黑笨重的煤油灯,还有那硕大却俗气的镜子。
镜框旁塞着一堆黑白色的老旧照片。
所有的一切堆砌在一起,形成了两个老人孤独的一生。
镜头由下到上扫视着一切,最后,定格在那堆照片之中。
而在那堆照片里,有一张父母相爱时的照片。
照片被放在了最中心,四周的照片仿佛簇拥着它,又像是一群尽忠职守的护卫,将这最美好的回忆拥在中间。
这是仅有的一张合照,照片上,俩人显得幸福且局促。
父亲站得笔直,一双手抱在身前,脸上满是紧张。
母亲扎着两条粗壮的麻花辫,嘴角却露出一丝淡淡的、怎么也掩不住的微笑。
她身子微微向着父亲的方向弯曲,一双月牙眼中含着笑,笑盈盈地看向前方。
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庄呈取下照片,手指在两人的合影上摩挲着。
老谋子在这里用了一段很长的镜头,从一开始的半人镜不断前推,视线的焦点紧紧定焦在庄呈的脸上,随后便随着对方垂下的眼眸转到手指与镜框之间。
影厅里仿佛也陷入了沉寂,放映机发出的淡淡光芒铺洒在荧幕上,随后再均匀地反射在众人的脸庞。
光影变换间,令人看不清楚邻座的目光。
没有人发出一丝声响,甚至连粗重些的呼吸声也已消糜不见。
明明耳边什么声音都没有,但是众人不知道为什么,都觉得心里……堵得慌。
就好像心里多了那么一块石头,上不来下不去的,就在中间揣着,让人喘不过气来。
此时的电影与现实形成了巧妙且默契的沉默,只有镜头中庄呈那一根手指不停摩挲在照片之上,随后微微一顿,化作一声叹息。
这声叹息打破了立体与平面间的沉寂,也将人们那颗惴惴不安的心灵安上了重启键,一时间,影厅中到处回荡着人们那悠长的呼吸声。
伴随着那悠长的呼吸,庄呈那低沉的旁白再次响起。
而荧幕中,也从黑白渐渐向彩色过度。
镜头中再次出现了那条蜿蜒曲折的马路,与之前的构图相同,只是这次,远处走来的那辆,从吉普变成了老旧的马车。
父亲叫骆长余,是一个下乡支援的知情,母亲在迎接仪式上,便一眼相中了这个眉目清秀,带着点点书卷气的男人。
他帮村里建学校,村里人们挨家挨户送出一份餐,母亲便想方设法地让父亲选中自己那碗。
学校建成的时候,房梁上还挂着母亲亲手织就的红布。
面对着彼此的好感,两个人都显得有些腼腆、笨拙,不懂得如何去向对方表达自己胸膛里那份炽烈且浓热的感情。
他们不像现在的情侣们,整天将情啊爱的挂在嘴边,直到在一起以后,两个人都没有向对方说过一句我爱你。
可这份爱意,却一直浓缩在整部影片之中,化作那盏青瓷碗,化作临别时送给母亲的发卡,化作……房梁上的那抹红布。
庄呈抚摸着照片,脑海中却回想起了,属于父母的爱情故事。
天亮之后,他便找到了村长,向对方表达自己决定将父亲的遗体抬回来。
村里人不够,那就去相邻的村子里雇,为的,就是让父亲再重新走一次这条老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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