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第1/2页)
蔡青看见我们进来,站起来面向我们,那位秃顶中年人也回头过来,还好,还算正常的一张脸,除了皱纹有点多眼睛有点小之外,和满大街看见的中年男人也没什么区别。
我和张小桐走过去,在那人惊异的眼神中落座,蔡青介绍我们也很简单,直说了我们是真正的投资人,而那位Dr·姜,是SONY技术团队的一个负责人。
我有点疑惑,SONY的技术团队我们都接触过,怎么没听说过这个人?
蔡青额外解释了一句:“Dr·姜一直以来都在北美工作。”
这我就明白了。
95年正是SONY内部权力斗争比较复杂的一年,北美分公司不服SONY对SCE的支持,认为电子游戏市场很没前途,对SCE的种种指示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导致久多良木健痛下杀手,在一年之内横扫北美分部,重新洗牌成立了SCEA。这一次战役基本上确立了SONY在北美市场的成功,可以说是久多良木健成功的契机。但同时也有大量人才外流,对SONY本身来说,SCE抓权力的结果是三分罪七分功。
这位Dr·姜显然就是那三分罪的产物,属于高级人才,但我就不明白,他到底有什么能让蔡青这么重视?
姓姜的在对于我和张小桐的年龄惊异中慢慢恢复过来,和我们交谈起来,我这才知道为何蔡青会说我对这个有兴趣了。
众所周知,SONY一直以来都特推崇特支持DVD,98年底SCE宣布PS2将使用DVD作为新游戏主机媒体,并在游戏机上加载了DVD播放功能。96年初虽然全世界十大厂商DVD分区刚刚完成,SONY对这方面的支持还有所保留,倒是IBM、东芝、HP等媒体大厂开始极力鼓吹DVD,希望它能彻底取代VHS录像带市场。毕竟在大多数发达国家,是没有VCD这个概念的,中国这是特殊国情使然。
而这位姜博士,赫然是SONY下一代媒体技术开发部的核心工作人员。
我对日本公司高端技术如何实用于商业为自己集团创造最大利益的掌故颇熟悉。按照我的理解,科技仿佛一个金字塔,民用组成了塔底最广阔也最低端的部分,商用中间,军用和国家需求最高。按照这个理解来看,许多技术流入民用之前早已出现,并且在某种程度上开始应用。SONY的新一代光盘媒体技术就是如此。
根据Dr·姜的说法,SONY早在DVD分区讨论结果完成之前,已经研发出了足以取代DVD的新一代光盘技术,而且成本还比DVD低。
我有点理解Dr·姜为何会离开SONY了。
“SONY希望等到现在的主流媒体自然淘汰之后再推出这种新的光盘技术对吧?”我问Dr·姜,“他们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没赚够之后是不会推行新技术的。”
眼前的中年男人点头:“今年SONY在北美何马来西亚建厂就花了150亿日元,高层希望我们把研究成果全盘保密,最少六年之后才能考虑投入民用。”
我扭头看了蔡青一眼,问Dr·姜:“北美公司重组,就这么放任让你这个人材随便走了?”
Dr·姜苦笑一声,用英文说:“我不得不走,北美新公司总裁对我们的工作很不满意,他认为现在不能应用的技术就是没用的技术,等到CD-ROM淘汰了,DVD普及了,自然会有更好的媒体介质出现。”
张小桐对Dr·姜微微一笑:“这么说也有道理,尽管SONY一直都希望以自己的独特格式达到控制市场的目的,他们也不会愚蠢到同整个行业作对,对吧?现在全世界最大的媒体集团为DVD推广的的投入不低于50亿美元,SONY从自己的角度考虑,这样做也是可以理解的。”
蔡青眼睛望着姜博士,说:“所以姜博士有一个构思,他希望能跟我们合作。”
我用双手托住下巴,也不管这个动作是否与现在的年龄相符:“哦?姜博士说来听听。”
姜博士显然不是一个单纯搞科研的,说话很简洁也很有决断力:“我希望太阳电子能够投资廉价光盘生产线,以对抗目前SONY的CD-ROM普及计划。”
我笑了笑:“姜博士知道中国现在出现的光盘制品格式吧?”
姜博士也笑了:“我当然知道,那种芯片的核心技术也有我一份功劳,我可以做出更好的芯片,还比现在的识别芯片便宜一半以上。”
“那你的新光盘技术怎么办?”我问,“你甘心就这么放弃么?”
姜博士摇头:“当然不会放弃,我会改进它,让它更廉价更容易普及,而且目前我也不能用原来在SONY的技术成果生产成品,那样会有无限麻烦。”
我朝蔡青扬扬下巴,意思就是这事能行。蔡青心领神会,给姜博士推过去一杯酒:“您说一下大概需要多少他投资?”
“2000万美元。”姜博士说,“其中700万用于去德国进口光盘生产设备,300万准备厂房,剩下的1000万是研发资金。”
这个人倒也算老实,2000万美金是一个比较实在的数字,厂房未必用300万,但700万的设备是绝对没错的。现在是1996年1月,在这种时候,能以这个价格买来光盘生产线已经是值得庆幸的事了。我脑子里迅速闪过当年在深圳这个地方所见识的一切,南方光盘市场消费量远大于北方,深圳郊区工厂林立,是最好的光盘生产场所。
我没说好或者不好,而是忽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姜博士是第二代移民?”用的是中文。
姜博士迟疑了一下,用中文回答道:“算是吧,”
我笑问:“姜博士以前常回国来玩吗?”
“很少的。”姜博士摘下眼镜,叹了口气,“以前父母忙着还移民债,没有机会,后来到了公司工作,公司内部规定也是尽量少来中国。美国科技和国防方面的敏感,你们也知道。”
我们当然知道,当初Intel跟我们合作的时候阻力就不少,由于是低端产品才没费太多麻烦。美日对中国的技术封锁尤其严重,一般来说进口高端一点的设备都要九曲十八弯,花的钱多不说,手续之多快赶上国内在街道办事处处理离婚了。
设备运不回来,人总是能回来的,所以蔡青把这个Dr·姜给运回来了,看我怎么发落。
我对人才永远有兴趣,只不过面对不同人我考虑的角度不同。譬如眼前这个中年人,我凭直觉感觉到他依然是一个很传统的人,尽管受了西式教育和文化的影响,从他言谈举止乃至于神态来看,还是很“中国”。
我相信蔡青也是在对对方进行充分了解之后才会把人带到我面前。想给一个人惊喜,必要先了解一个人的喜好。
蔡青是了解我的,最少在表面上,她是了解我的。
我微笑着对姜博士说:“中国还是个好地方,尽管有很多不如意。正因为不如意,才需要更多人来改变他,您说是不是?”
姜博士当然听得懂我的话,戴上眼镜默默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我这个人没有什么大的理想,但我总觉得,科技生下来就应该是为大多数人服务的。我尊重商人的利益,但是同时我也希望,能让更多人更容易地享受到科技的好处。”
我看着姜博士把杯中酒喝干,起身又为他斟满:“您放心,金钱上的问题不是问题,而且我对这个项目也很有信心。您可以在中国留得久一些,您会发现,这里比全世界任何一个国家都要好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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