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0.我祈求你,我的敌人 (第1/2页)
洛伦没有被带上手铐或者脚镣,他甚至没有被恶语相加,就那么在一队冥府骑士的“护送”下走入了西柯废墟的黑色城市中。
这里与几天前并无区别,待进入其中就能看到遍布每一处的亡灵在劳作。
各种各样的亡灵,全副武装的亡灵。
它们如勤劳的工蚁一样在完成各自的任务,彼此之间没有任何语言的交流,仅仅在亡灵心智的接触中就可以如嵌套的齿轮一般平稳运转,看起来充满了一种行云流水的美,眼前这座没有窗户的封闭城市就是它们的蚁巢,不被外界打扰。
然而,这座城市已经很久没有除吸血鬼之外的活物拜访了,更遑论洛伦这样身份特殊的家伙。
他向前行走,便能感受到那些亡灵在黑暗中的窥视,尽管它们已经失去了咬牙切齿的功能,但憎恨与愤怒似乎并非一种需要表情或动作来充分表达的情绪,尤其是在洛伦踏上前往觐见西柯麦尔伯爵的黑色阶梯时,整个忙碌的城市似乎在这一刻暂停。
随后无数阴冷的目光都聚集在了矮人元帅身上,这让洛伦毫不怀疑,或许只需要一道命令或者一个手势,自己就将被这些亡灵们一拥而上撕成碎片。
自己的每一块血肉,每一块骨头都会成为它们的复仇美餐。
但没有。
那道残暴的命令最终没有下达。
这当然不是西柯亡灵们学会了仁慈或者在死后突然被赋予了绅士的优雅,这种带着憎恨的注视只代表着洛伦元帅即将承受的惩戒要比一场混乱的私刑更加庄严。
超越了暴力,触及盖棺定论的审判。
就像是任何值得纪念的故事结束都必须有一个足够严肃的结局。
在洛伦于“万众瞩目”之下踏上那通往最高处的阶梯时,他仿佛看到了一个黑色的绞刑架已经屹立在自己眼前。
当然这只是一种错觉。
西柯城的众灵并不打算在这里就用绞刑架给予敌人安息,那些曾伤害它们的恶人得先走过尘世的泥沼才能抵达地狱的彼岸。
当洛伦继续向上攀登时,他身前的阶梯上站了好几个身形奇特的亡灵,仅从它们的盔甲样式和那不同于普通亡灵的形态就能看出,这些是这支冥府军的指挥官们。
距离洛伦最近的便是那名身形尤其巨大的金库守卫黑骑士,在矮人元帅靠近时,它丢下了一样东西,那玩意砰的一声砸在地面,让洛伦定睛看去。
一个扭曲的金属盖,上面还有开拓军团的军徽。
这是三年前被下令投向西柯城的瘟疫桶的盖子,上面已经锈迹斑斑,但那些黑色的斑点像极了凝固的血液,被仇恨浸润在时光中沉淀风干,直至今日再无法被擦拭干净。
半矮人停下脚步。
他看了一眼挡在自己身前的黑骑士,后者纹丝不动如一堵墙挡住去路,不发一言就像是某些解密关卡,必须要洛伦做出某些行动才能打开。
矮人又看了一眼脚下的那扭曲的金属盖子,发现它两侧被串上了锁链。
于是他明白过来,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万籁俱寂的亡灵之城,所有亡灵都在盯着他,似乎在期待着洛伦做出一些能让它们感觉到宽慰的动作。
“我懂”
矮人元帅低声说了句,他伸手将那象征瘟疫之罪的盖板拿起,用锁链将其背负在身上,这个动作让整个城市中的亡灵齐声怒吼,那嘈杂的声浪代表着罪人审判的开始。
在他带上那瘟疫桶盖板时,眼前的黑骑士让开了道路,于是洛伦继续向前。
被束在身上的罪孽之证在每一步行走时都会和他身上的护具发生碰撞,那一声声沉闷的响动就像是丧钟的宣告。
他向上攀登,很快遭遇了第二位拦路者。
那是一名尸巫。
后者穿着死月教会的神官法袍,手持一把用人骨制作的死月权杖,在其背后的法环装饰上的每一个尖刺中都有一颗来自仇敌的颅骨。
这带着黑金色兜帽的大尸巫发出残忍的冷笑,如刚才的黑骑士一样,她也向下丢出一样东西砸在洛伦脚下。
一套黑漆漆布满了锈蚀的脚镣,那是开拓军团用于押送战俘的拘束,上面还有些尖刺。
当年在西柯城之战里,很多西柯人的俘虏就是用这种脚镣被束缚着带离故乡,最终客死他乡的他们从此再没有回来过。
矮人元帅已经懂这个规矩了,于是他不发一言的低下身,将那脚镣戴在了自己的脚上,拖着那沉重之物继续向前,任由脚镣附带的铁球在阶梯上发出更低沉的声音。
第三位拦路者并非亡灵。
西柯麦尔家族的小伯爵雪伦穿着山民的传统长袍站在那里。
她收拢着双翼以一种憎恨的目光看着眼前这矮人,她本以为自己在西柯之战中遭受的伤害与之后两年的非人痛苦已被自己遗忘,但事实证明那些苦痛的过去并不会随着时间而淡忘。
这一瞬的雪伦克制着自己扑上去吸干这个该死矮人血液的冲动,她冷着脸将一副束缚双臂的手铐丢在了洛伦脚下。
那玩意正是用小雪伦过去两年中使用的机械义体的边角料制作的。
就和之前的两样东西一样,与其说是刑具,更像是一种象征,象征着开拓军团对这片大地施加的种种痛苦与折磨。
瘟疫、死亡和绝望。
矮人看着眼前这个有半身人身形的吸血鬼,他动了动嘴唇,在带上雪伦亲手打造的镣铐时,他低声说:
“我从弗雷泽那里听说了你的故事,雪伦小姐,我很抱歉”
“不必这样,元帅。”
雪伦冷漠的说:
“求饶的话不必多说,这片大地早已不相信懦弱之语,您亦不必对自己的命运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您已踏入了自己的埋骨之地,而您也只是第一个。
去吧。
我的父亲在等着你。”
说完,雪伦让开道路,让彻底成囚犯模样还背着罪证的矮人在那囚具的响动中登上了最后的阶梯。
他看到了坐在那铁王座上全副武装,手持战锤的西柯麦尔伯爵。
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位伯爵。
三年前的战场上,正是这个让人难忘的身影在绝境中统帅不败的翼骑兵一次又一次的击溃了开拓军团的阵地,也是这个如熊一样的男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打崩了洛伦和他麾下军人们的士气。
如矮人藏在心中的描述,那是一场真正的耻辱之战。
在西柯麦尔伯爵身旁悬浮着伯爵夫人,后者在看到洛伦时属于怨灵的折磨与绝望便被激发,让她从还能维持原本模样的灵体变化成了如美杜莎一样“怒发冲冠”的模样,那扭曲的脸与身后阴冷灵能延伸出的苍白肢节让她在这一瞬才真正像一个被绝望塑造的怪厄。
而在另一侧站立的墨菲脸上无悲无喜,
他与受邀而来的猩红执政官还有血鹫大公以及先祖林地的山民长老们站在一旁,就如陪审团一样盯着洛伦。
不只是他们,整个城市中的亡灵都在盯着他。
它们在期待着罪人伏法,它们在期待着最后的恩怨消弭。
“你,为何而来?”
坐在那用敌人的护具和武器粗糙熔铸而制作的铁王座上的老伯爵开口了,他的声音沙哑如石头的碰撞,就如从冥府最深处传来的声音,完全不可能让人感觉到舒适或放松。
那声音中蕴含的冷漠让人毫不怀疑下一瞬他就会抄起那点缀着颅骨的黑色战锤冲过来,将洛伦锤成肉酱。
面对这个刚才已经回答过一次的问题,洛伦抬起头,看着西柯麦尔伯爵,他说:
“我来求援!”
下一瞬,漫天的嘘声自四周响起。
很明显,元帅的回答把本地的亡灵们都逗笑了,这短人该如何绝望,才会跑来这个连厕所里的老鼠都渴望着掐死他的地方求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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