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041：坦白 (第2/2页)

以阿琰对武道的痴迷，只要萧怀中教她一次，必会沉入其中，暂时忘了其他了。
　　
　　萧昡说道：“阿琰能接下萧怀中百招不败，就允她入军。”
　　
　　阿琰要在萧怀中的手下撑过百招，至少得两年后，那时青唐应该已经落定了。
　　
　　……
　　
　　当天上午，萧琰便从萧承忠那得了消息，想了想，对母亲道：“先向萧怀中学武。然后，打败他！”
　　
　　商清拍她头上，“不错，努力。”
　　
　　萧琰很喜欢被母亲拍头摸头，却还要撒撒娇，抱着母亲咕咙，“阿母，头拍多了，长不高的。”
　　
　　商清眸子看她胸，没拍也没见长。
　　
　　萧琰仰身倒榻：……这能同比吗？
　　
　　……
　　
　　七月初五。
　　
　　萧琰在听风亭第一次见到了闻名已久的国公府侍卫大统领萧怀中。
　　
　　这位第一侍卫高手与她想象中的高大威武不同，反而身材纤细，让人想起春天的杨柳，眉目也秀致，肤色很白皙，萧琰见到他就想起一句诗：濯濯如春月柳，色皎皎如明月。
　　
　　但一出刀却是雷霆。
　　
　　萧琰无论使什么刀招，他都是最简单的一刀。
　　
　　她的刀步融合，在他这里就使不出了。
　　
　　一刀出，就仿佛主宰了你的势，任你精妙的招式都使不出来，就像弹琴的节奏，“咚”一声被打断，连续的曲子就再也弹不下去，憋闷的让人吐血。
　　
　　萧琰的刀势无法延绵，不得不中途变招，三十六式刀招都被她使出，但只要萧怀中一刀出，就乱了节奏。
　　
　　萧琰憋闷到极点，就好比你连续弹三十六首曲子，但每首曲子都恰在你入佳境时“嘣”一声断弦了，直让人抓狂吐血。
　　
　　萧琰真个吐血了。
　　
　　萧怀中每一刀打断她的节奏，就让她的内脏震伤一次，当横刀三十六式都出了，萧怀中刀势一收，“噗！”——那口血就喷了出来。
　　
　　青葙、赤芍惊呼一声。
　　
　　沈清猗脸色也一冷，眸如冰雪。
　　
　　萧怀中刀已无声回鞘，身姿纤细如春柳，却蕴藏着强大的力量，“十七郎君的横刀战技已练得纯熟，缺的只是战阵淬炼。招式上怀中无可教，唯千锤百炼。”
　　
　　萧琰抬袖擦了血，端谨聆训。
　　
　　萧怀中目光锐细如针，说道：“武者之搏，是意志、力量、技巧的搏战。但武道不同。习武者皆是武者，但未可称为武道。十七郎君已入融合境，意与力合，神与意合，合者为势。低者，以势凌人；高者，以势控场。”
　　
　　萧琰领悟道：“以势控场，就是掌握节奏？”
　　
　　“不错。武道源于自然，自然万物皆有节律。如果你的节奏能控制敌人的节奏，战必胜。”
　　
　　萧琰行礼肃然，“谨受教。”
　　
　　萧怀中也向她行一礼，“今日就到此。”又向亭外远处的沈清猗行了一礼，出亭而去。
　　
　　萧琰这才跌坐在地。
　　
　　沈清猗一惊，趋步入亭，右手探向她腕脉，“阿琰，伤势如何？”
　　
　　萧琰立即摆手，“没事，我调息一下就好。”
　　
　　合目运转内气，行气几个大周天后，内伤好了小半，睁眼见沈清猗关切脸色，遂笑道：“姊姊，不妨事。我再调息一会，就好了。”说着又阖上眼，脑海里却不由回放萧怀中每一刀出刀的节奏……
　　
　　她用心揣摩，完全沉入了萧怀中出刀的势境中，连沈清猗的手指搭在她腕脉上都没察觉。
　　
　　沈清猗眸色倏地一凝，然后沉下去，跟着又冷然如雪。抬眸看了萧琰一眼，又换了另一只手切脉。冷彻的眸底似有幽光在浮沉，顷刻又如坠沉潭，深不见底。
　　
　　萧琰忽然察觉到一道凛锐之意，猛地从揣摩中醒过神来，便见沈清猗那双寒幽不见底的眸子……
　　
　　她的手指，正搭在自己右手腕脉上。
　　
　　萧琰一惊，抽手。
　　
　　沈清猗淡色的唇一启，“你内腑震伤，今日不宜练武，先去药房治伤。”拂袖起身，冷冷斜了眼犹在呆中的萧琰，声如凛冬积雪，“还不走！”
　　
　　“哦！”萧琰应声，撑地而起，跟在沈清猗身后出了亭子，心里直打鼓：姊姊应该知道了吧？……知道，还是不知道？
　　
　　一路纠结着到了主宅西北的药房。
　　
　　沈清猗带着她径入了后院天井，吩咐二侍女，“在门口守着。”
　　
　　青葙和赤芍见少夫人一脸凛寒，以为是要责斥十七郎君，她们在场不方便，应喏一声，退出后院即将门拉上，一左一右守着。
　　
　　沈清猗眼眸冰彻如雪，盯着她，“说罢。”
　　
　　萧琰赶紧取下面具，一时觉得口干，还有心虚，见沈清猗冷彻如霜雪，心中一噤，不敢打马虎眼，“姊姊，不是我要瞒你，是从小就这样了。……母亲说，我容貌太盛，这样方便些。”她嘴角抽了抽。
　　
　　沈清猗挑了下眉，小孩儿就能看出“容貌太盛”？——哄鬼呢？
　　
　　萧琰一脸纠结，“母亲是这么说的——父母容色太盛，子女也差不了。”
　　
　　沈清猗便盯着她的脸仔细审视，心里渐渐有一个猜想。
　　
　　萧琰被这种专注打量看得有些不自在，双眼朝上望天。
　　
　　良久，沈清猗哼了一声。
　　
　　萧琰就怕她不出声，这回哼了一声，立即走近去道：“我不是存心要瞒姊姊。只是想着，既是真心认你是姊姊，那我是妹妹又有什么关系？姊姊总不会只要弟弟就不要妹妹了吧。”
　　
　　她习武个子长得快，虽然十三，身高已如十六、七，只比沈清猗矮了半头，这一靠近，沈清猗便能清晰看见她纯澈干净眸子里映出自己的人影。她心里已没那么生气，但眉眼仍是冰霜。
　　
　　萧琰见她冷脸不说话，心中着实忐忑，拿起她手放自己耳朵上，诚挚道：“姊姊若是不消气，那揪我吧，多揪几下都行。”又补充，“我不怕痛。”唯恐她不下力揪的样子。
　　
　　沈清猗抿着唇，忍了笑意，心中气已消了大半，却还是有些介意，或许是因萧琰瞒了她这么久。
　　
　　对于萧琰是弟弟还是妹妹，她倒不在意，或许妹妹还更亲近些。她抬手，两根素白手指捏着她耳，声音冷冷幽幽的，“任我揪，嗯？”
　　
　　萧琰见她真揪了，心里一喜，眼睛放光道：“姊姊揪吧揪吧！”说着又凑前去，想起“抱一抱，比说百句都强”，自己向母亲讨饶了就是扑上去蹭抱的，立即伸了手抱住沈清猗柔细的腰，“姊姊我错了！”忽然觉得不用装弟弟更好，这样更亲近啊，不由又喜笑出声，说道，“姊姊，真好。”
　　
　　沈清猗既知她是女子，便任她抱着，她身上的热意透过来，素手在她耳上轻一揪，便滑了下来落在她腰上，寒凉声音道：“这次就放过你了。以后，不许再有事瞒我。不然，你这个妹妹我就不要了。”
　　
　　萧琰闻言喜形于色，眼眸粲然，郑重保证，“以后都不瞒。”
　　
　　沈清猗伸手推开她，一脸嫌弃表情，“七月天了，不嫌热么。”
　　
　　萧琰立即伸手给她扇风，一副小意殷勤的模样。
　　
　　沈清猗白她一眼，问：“你的伤可要紧？”
　　
　　萧琰回手揉着胸口，“吐了那口血，舒畅了。过一晚上就好。”
　　
　　沈清猗又重新给她把了脉，叫进青葙，述了方子，让她拣药炉火煎。
　　
　　候药时，沈清猗便在天井给萧琰讲疗治内腑受伤的药理。
　　
　　沈清猗决心要好好教导这个不省心的妹妹，若以后经常受伤怎么办？她可不能时时看着她。
　　
　　虽说武者内力可疗伤，但效力是与修为有关，疗伤没有那么快，除非是修习生之道的功法，但很少有武者修习这样的功法，因为战斗力不强，阿琰修习的也不是这个。
　　
　　只是在府中与萧怀中比斗还好，若到了军中或战场，哪有时间给你调息疗伤呢？
　　
　　……不知萧氏的内创药如何？
　　
　　应该比沈氏强两分？
　　
　　她心里思量着，孙先生的话又浮上心头，心里微叹，得想个两全之策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