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063:妖孽 (第2/2页)
——清川郡主在威州养伤,威胜军与河西道就得担负起她的安全,韦蕴当然要向河西大都督通报并请援手,最好多派几位登极境大圆满过来。
萧琮点点头,又表示关切道:“郡主既在此养伤,琮应前去探望。”
按血缘关系,他和清川郡主是表兄妹,于情于理都应去探望。
“世子说的是。”韦蕴微笑起身,“世子,请。”
二人起身走出堂厅,萧琰和韦应周跟随在后。
萧琰心里还有余波震荡,她之前已经想象清川郡主有多强,没想到是这么强!
她才多少岁来着?
四哥上回说十八,过去六个月,最多十九。
十九岁的登极境后期?还是同阶内以一杀六的登极境后期?
萧琰默默望了下天。
妖孽啊。
……
清川郡主住在乐山居。
坐肩舆从三省居到知仁苑用了一刻钟,沿着绿荫掩映的碎石道,迤逦过亭榭假山湖桥,又行了一刻钟,才到了乐山居。东临丘坡,山上佳木葱郁,高处有一亭子,从亭中可以一览苑中景色,但此时驻在亭中的是两名身着甲胄的军士。
乐山居门前立了两列军士,绯色战袍,藏青色铁甲,是威胜军的甲服。
一名队正上前向韦蕴行礼,接过韦蕴侍卫递上的两张刺帖,入内通报。
不一会,一名肩绣应龙团纹的郡主侍卫将四人迎入院内厅堂,婢女上茶。
又过了片刻,进来一位身穿锦上添花锦绣芙蓉抹胸、胸束翠绫八幅罗裙的清丽侍女,外穿浅紫大袖纱衫,步履轻盈的入堂上前,向萧琮、韦蕴行了一礼,歉然道:“萧世子、韦将军,郡主重伤,暂时不便见客。有劳萧世子和韦将军探望,郡主说伤势稍愈,再请二位相见。”
萧琮此来就是表示“来探望了”,见不着清川郡主是意料中事,神色恳切道:“还请郡主安心养伤,某等他日再来拜望。”说罢,与韦蕴一起告辞离去。
萧琰没见到清川郡主有些失望,回到乐水居还有些怏怏的,对送走韦府家眷的沈清猗哀叹道:“我还在融合境呢,人家已经是登极境后期了!哎,才比我大三、四岁,妖孽啊!”
萧琮拿着茶盏笑了声,又敛了眉,想起任洵讲易数时说的:“大唐帝国盛世气度,就有天运气象,龙腾跃空,强木生子,李氏皇族每隔几十年便有英杰出,这不是偶然。”他眼里便如波光投影,一时摇曳看不清。
沈清猗这会没注意他,萧琰那种天才遇上妖孽的表情让她有几分好笑,揶揄看她一眼,“这就受打击了?”
萧琰下巴一抬,细眉飞扬起来,“武道之途,就是不断越过前面的目标,让他们统统成为后面的路碑!”她叉腰哈哈一声,“等我回府,就让萧怀中成为路碑,然后再向‘清川碑’挺进。”
沈清猗见她仰起下巴的骄傲表情,加上那太过出色的容貌,就觉得像只漂亮的绿孔雀翘起了尾巴开屏,不由噗的一笑,清如霜雪的容颜如寒梅绽放,生动了那一片雪。
萧琰即使多次见过她的笑容,也不由赞道:“姊姊笑起来当真好看。”
“嗯?笑起来才好看?”沈清猗有心情逗她。
萧琰立即表态,“不笑起来也好看。嗯,阿兄也好看,同坐就是连璧呀。”
萧琮噗笑一声,那些忧思立时没了,只觉有阿琰在身边,只会时时悦之,什么忧什么愁都不会有。
沈清猗斜眉笑,“嘴甜见长啊。”
萧琰嘿嘿,“承和院的点心做得好。”
萧琮和沈清猗又忍不住笑。
萧琮说起正事道:“此次清川郡主在镇州遇刺,安北都护府怕是有一番震动了。”
如萧琮这样的世家少主,听闻清川郡主遇刺后的最大反应,不是纠着于主使者是谁,而是思考这个刺杀事件的影响,谁会从中得利,谁会从中受打击,这些势力的博弈对自己的家族又有何影响,能否规避其害从中得益,等等。
这次清川郡主在安北都护府遇刺,不管幕后主使者是何人,安北大都护卢融都要引咎请罪,如果只是被圣人责斥“疏于防务,关隘不修”那倒还罢了,若是上升到怀疑他这个安北大都护是否称职,那就是要去职了。
而安北大都护、范阳卢氏的家主曹国公卢融都脱不了责,袭杀事件发生在忠锐军的地面上,忠锐军的军主又如何脱得了责?
萧琮声音徐徐,“忠锐军军主江存盛,出身丙姓易水江氏,其姊嫁给了曹国公的庶弟。”
所以江存盛也是卢系的人。
沈清猗抬眉,“圣人这是要对范阳卢氏出手了?”
大唐甲姓范阳卢氏,是幽州古老的士族,其祖谱可以追溯到春秋燕国,北魏时已经是北方一等大姓,从东魏起掌握幽州兵权,历北齐岿然不动,归附大唐后,历代卢氏家主或任职燕山道兵马总管或任职安北都护府大都护,虽然不是世袭,但卢氏子弟和姻亲子弟在燕山道和安北都护府中任要职的不少,若将北境军队称为半个“卢家军”,也是不为过的。
萧琮目光有些深幽,回答沈清猗的话道:“大唐帝国不会出现第二个河西道。”
沈清猗了然,大唐帝国不会出现第二个兰陵萧氏,所以卢氏的兵权要开始削弱了。她心中思忖,卢氏兵权这一百年来渐渐膨胀,难道不是皇室纵的?虽说高宗皇帝立下帝国共治之约,但若世家自个手伸长了,皇帝要剁一下爪子也是当然的。
再者——
“卢氏是齐王的妻族……”
她沉吟着,“此次袭杀清川郡主的主使倒不好说了。”
或许这也是圣人对卢氏动手的原因之一?圣人默许了齐王争储,因为强中选强,但肯定不乐意世家掺和进去。
如果是齐王主使,无论袭杀清川郡主是否成功,范阳卢氏都必然要承担圣人的怒火,这对齐王的势力当然是打击。
萧琮说道:“是不是齐王主使,这要看值不值得。如果确是齐王主使,就表明清川郡主的份量值得付出范阳卢氏的军权。对卢氏来说,听从齐王之令很可能失去兵权,但对甲姓来说,一时的兵权,不是最重要的。”
一等大世族最重要的是累积数百年及至千年的底蕴,只要家族底蕴在,子弟有精英,就不会倒下,即使一时低落也只会是前进中的一个低谷。何况,卢氏在幽燕之地经营五百年,在安北都护府也植根一百多年,势力盘根错节,即使卢氏重要子弟去职也是明面上的去职,在军中的人脉和影响力仍是存在的。之后,若齐王争储得胜,卢氏转眼就又能在军中复起,而且得到更大利益。
以卢氏的暂退一步换取清川郡主的命,妻族势力的这种牺牲对齐王来说是绝对值得的,对卢氏来说也不是灭顶之灾——圣人如果要严办,就得首先杀齐王这个主凶。
但是,清川郡主没有死,这对齐王来说就是弊大了,虽然圣人对卢氏的问罪不会牵连那么广,但卢融的安北大都护肯定是保不了的,他不上章请罪就是蠢货,圣人也不会放过敲打卢氏的这个机会。
沈清猗微微扬了下眉,“四郎认为,齐王的嫌疑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