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079:那一桩爱恨情仇 (第2/2页)
野力山仇恨野力庆“夺爱杀妻”,也仇恨你九叔杀了他儿子,但以他的实力,既无法对抗贺州回纥的族长,更无法对抗你九叔。
野力山疯狂了。他在商道上很有些奇才,已经私下积累了自己的财富,这些年又借着野力庆的信任,挪转侵吞贺州回纥商号的资金,并设计不同的人背黑锅,自己一直隐藏吞利。有了这些钱财,野力山开始谋划报仇。
萧琰瞪大眼,“所以阿兄你是说,野力庆在秋山上被东海刺的刺客杀死,就是野力山买的刺。”
“不错。但杀了野力庆,只是复仇一半。野力山已经疯了,他不只要杀了野力庆,还要毁了野力庆的野力氏,所以他死了,也要留信诬陷野力庆和他的儿子野力古。他想杀九叔,但更憎恨让九叔有这个强权的萧氏,所以他不谋划着杀九叔,而是分散注了三个回纥团,然后派心腹勾结燕回,和燕周人一拍即合,他谋的就是让萧氏乱。这才能解他大恨。”
萧琮说得平静微带感慨,萧琰却是听得一脑门惊悚。这真是个疯子啊。“野力庆强夺了他的爱人是不对,但也不至于迁怒整个野力氏吧?还有九……叔,”萧琰对他有些别扭,“那回纥女子都有喜欢的人了,他还强娶,这就不对!”就造出了后面的爱恨情仇,“还有被人戴了绿帽子虽然恼怒,但前因也是九叔自个惹的呀,还杀了别人,这,很不对!”
萧琮扶额苦笑,血性男人遇到这种事哪个能忍?何况九叔出身兰陵萧氏,被一个回纥小子戴了帽子,那肯定是一怒拔刀杀人。只九叔萧旭做这事他也不赞同。
“就算不能忍要杀了他,那也可以递决斗帖呀。怎么能这样私下杀了呢。”萧琰越说越恼火,害得四哥成了野力山报仇的靶子,还带累萧氏名声。
萧琮苦笑不知如何说,沈清猗冷冽的声音插进来,“不会。”
萧琰一愣,“姊姊,什么不会?”
“萧九叔不会写决斗帖,因为很不光彩。”
决斗帖要书写决斗原因,萧旭能将这种男人的耻辱宣扬出去?何况还有身为甲姓门第的高傲,尊严对他来说更甚于其他,比如说,律法。
萧琰听明白却更恼火了,“为了自己的不光彩就私杀,这才是不光彩。”
萧琮轻抚她的肩,“事已发生,多言无益。此事既查明,九叔那边,也得付出代价了。”
萧氏族内会处置他,靖安司也不会放过——从野力山那边查下来,九叔这桩前事也就要曝露在靖安司眼前了。
萧琰还有些恼火,咕咙道:“所以说心要昭昭朗朗,才不估做‘不光彩’的事。”将不光彩还咬得特别重。
萧琮失笑心里又安慰,十七已经长得昭昭朗朗了啊,抬手温柔的揉了揉她的头。
“哎阿兄我头发。”萧琰立即拿下幞头摸自己的髻,没了幞头的遮掩,额头高而明净,灯下亮堂堂的,沈清猗觉得就像她的心,昭昭朗朗。她微敛下眸子,将信递给萧琰,回应之前萧琮话道:
“我在关州推断时,并不知野力山与萧九叔有这段仇怨,只是以动机推理,回纥人没有背叛大唐帝国的动机,那么杀四郎就只能是私怨,不是你的私怨,那就是萧氏的私怨。
“野力山死前留信指向野力古,野力古太年轻,不太可能这么深思极虑的布局,七、八年前他才十四五岁,野力山是指向他的父亲野力庆。野力山的话只有两种结果:一是说谎,二是真实。那就去查野力山。他与野力庆,必然有一人与萧氏有仇怨。我更倾向于野力山。野力庆身为贺州回纥的族长,野力氏的家主,不应该是拖着全族人下泥沼的疯子。”
当她推理指向私怨时,梁国公就立刻回想到当年九弟萧旭杀的那回纥青年正是姓野力的。
尽管野力山已将他和野力拔生母相识的痕迹抹得干干净净,一些人证也被他策划的安排正常或意外死亡,但抵不过疾风馆咬定目标不放松的细查,总有他漏过的。于是,一切明朗。
“按野力山的计划,四郎被刺杀后,他就会曝露出和萧九叔这桩仇怨,这就是间接杀死了萧九叔,而兰陵萧氏既失了世子也会因此事声誉蒙尘,野力山也就向兰陵萧氏复了仇。”
萧琰听沈清猗说完打个激灵,“这个野力山真是疯狂又深计远虑呀。”低下头看信又激灵,“还以自己的死来布局,留信指证野力古、野力庆,再让燕回杀了自己,伪造成野力古灭口。真个是疯狂,毁人也毁己。所以人不能疯呀。”
萧琰看完最后一句,抬头一脸肃肃,感慨之后,又如声色肃肃,“但他机心用尽,却瞒不过姊姊的昭昭之明。”
萧琮:噗。你还真会讨好你姊姊。
沈清猗有些手痒,就想敲她脑门儿,瞪她一眼,“把幞头戴上。”萧琰应一声哦,将搁茵席上的幞头端起戴上了,遮住了一半明净朗朗的额头,也让沈清猗的眼沉静下去。
萧琰将信递回四哥,“刺杀阿兄的东海刺,有可能也是野力山买的吗?”这个疯子如果买得起一定会干。
“不是野力山,他没那么大的财力。”萧琮道。
“你四哥说的不错。刺杀四郎的东海刺,实力应该比杀野力庆的刺客强得多,价钱当然也更高。野力山就算经营有道,又亏空了野力氏商号和贺州回纥商号不少钱,也付不起买两刺的钱。再者,没必要。他既然引得燕周人谋局,杀四郎燕周人会比他更积极。”
“那还是燕周人更有可能?”
“也未必。”
“……”
萧琮抬掌又拍她头,“着急什么,水落后终要石出。是谁做的,尾巴终会露出来的。”他微笑说道,清润的眼眸里隐伏锐光。
……
夜色下,竹楼静谧。
梁国公萧昡跽坐在浅淡烛光下身姿巍巍沉毅,每一子都落得沉稳有力,萧勰睁着眼看了会,摆了摆手,棋子搁回了棋笼里,“行了,我老眼昏花了,下不过你了。”
萧昡看了一眼堂叔白皙光滑的皮肤、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外貌,笑了一笑,“您老眼昏花,我可就没眼了。”说着也将棋子搁回棋笼,说道,“白日,靖安司来过了。”
萧昡看到来人时没有意外,当疾风馆的调查呈上来时,他就知道萧氏再做什么都是多余的了,靖安司一定会循着另外的线查到。
萧勰没有意外,只问一字,“谁?”
“‘敌国刺杀梁国公世子案’的主课官,内安署右郎将,周棘。”
右郎将,即靖安司内安署第二副署令。
“周扒皮。”萧勰叫出他的诨号,“既是他来了,就是大明宫的意思。这事儿沉下了。”
这事儿当然得沉下去!
若让外间知道梁国公世子被刺杀起因就是萧旭当年抢了一回纥青年的心上人又杀了他引得其生父报复设局,将三部回纥都拖了下去,只怕回纥人都要躁动了,誓要让萧氏给个说法,那时不乱也得乱了。
即使乱子平伏下去,回纥人在河西的安宁局面也会楔进去一根刺,不定什么时候小刺变成大刺。而其他部族也会揣度萧氏,是否还有其他私怨,结仇,没准什么时候火就烧到他们部族上了。虽说兰陵萧氏在河西威望稳固,不会因此削弱,但信任局面肯定不复以前。
大明宫的皇帝陛下做出这个决定,就是要河西稳、河西定!尤其大唐帝国正在谋划吐蕃那片高原,这位陛下不会让河西有任何不宁的情况发生,尽管这种不宁可能对皇帝和他身后的皇族更有利。
“大明宫做出了明智的决定。”
萧氏也要做出明智的决定。
“让老九妥当的走。”
萧勰平声说道,脸上没有任何沉痛,萧旭以一己之私,差点搅得回纥生乱,也将萧氏拉到风口,死,是他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