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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 082:山有木兮

82 082:山有木兮 (第1/2页)

萧琮看了眼漏钟,亥时一刻了。
  
  夫妻俩洗漱上榻,各拥一衾。两人睡眠都浅,如果晚上不行房事,就是各盖各衾,以免翻身影响对方。而从贺州出来后,夫妻俩就没行过房——驿馆、客栈、别人家的床榻上,行夫妻之事都会膈应。这方面,两人都有些洁癖。
  
  萧琮闭着眼想事,良久,他道:“清猗,我们要个孩子吧。”
  
  他以后总会有媵妾的,他不想在嫡子没出来前就出个庶子——萧璋已经够膈应他的了,他不想他的嫡子也有一个庶长兄。
  
  “四年了,应该可以了。”他说的是他的身体调理状况,“最多一年,咱们得有孩子。不管是男是女。否则,又有人起浪了。”他若一个子女都没有,只怕就有人怀疑他“不行”了,一个世家宗子没有繁衍后代的能力,又怎么做得了这个宗子?
  
  沈清猗沉默,萧琮和她的体质都是肾气肾阴亏虚,所以费了四年的时间去调理,原计划就是今年受孕,若不是因为这段时间出行在外他们两人不愿行房事,可能已经怀孕了。这是双方都期待的事情,萧琮需要孩子,她也需要孩子,但那一个“好”字就是卡在喉间,仿佛鱼刺梗着喉咙般吐不出去。
  
  黑暗里一片沉寂。
  
  萧琮:“……清猗?”
  
  她沉默得太久,萧琮惊讶的侧过头来,以为他的身体调理出了状况,声音里就有了几分焦急。
  
  沈清猗手指攥着锦衾,努力让自己声音平稳,道:“我算一算时间。”
  
  萧琮松了口气,不是身体出状况就好,道:“好,你慢慢算。”
  
  沈清猗感觉心口有一把钝刀子割过去,钝滞的扯痛,一点点撕磨着她。她的理智清楚的知道她该怎么做,感情却是那把钝刀,一点点撕扯着她的心。
  
  她抬起手掌按在心口上,攥住内衫下那钝涩痛楚的跳动,缓慢道:“等回贺州之后。”
  
  “好。”萧琮微笑道,侧过身去平卧,双眼合上,道,“夜安。”
  
  “夜安。”沈清猗道。
  
  ……
  
  夜色沉寂,只有轻细的呼吸声。
  
  她左手攥紧心口,手腕上还系着一根百索,五色的丝线缠绞,心口也仿佛是被百索的丝线缠绕着,然后一点点勒紧,窒痛得她无法呼吸。
  
  她右手不由抬起,轻摸左腕上的百索,这是长命丝绳,端午辟邪除祸,要从五月五系到六月六才能剪去。但她浴后就剪去了萧琮那根,却留下了这根。她嘴唇抿了抿,手指蓦地用力,想要扯下那丝绳,那绳却是打了死结的,直勒得手腕生疼。
  
  沈清猗唇边掠过自嘲,就算腕上这丝绳扯去,心上的又如何?
  
  她攥着百索,百索千结,心中苦痛如丝索,一缕一缕缠绞成结。
  
  那苦,却不可与人言。
  
  那情,也不可与人知。
  
  就像沙砾崖下暗河里的水,再汹涌的波潮也只能隐在黑暗中,无法见于天日。
  
  她不知何时生的情,明白时,情已深。
  
  那些不知觉间生出的情就像地下河的沙子,一点点沉积在水底,直到暗潮涌动,几乎要破浪而出,她才在刹那间如闪电破空划亮照出自己的心。
  
  那些所有的、令她生出异样情绪的心思,都在这一刻,明白了然。
  
  她对萧琰,动了情。
  
  有情,才会有欲。
  
  地下暗河边,她对萧琰生出了欲.望。
  
  她想吻她。
  
  那是一种陌生、跳荡的、仅仅是与她呼吸萦绕就生出的强烈渴望。
  
  她想吻她!
  
  她紊乱的背着《素问》,一遍一遍的将那些浮起的躁动遏下去,让心沉下。
  
  可是,已明晰的心意如何能当不知道?
  
  沈清猗宁愿自己不明白。
  
  就不会痛苦。
  
  更痛苦的是,这些纠扯,磨折,都只有她一人知。
  
  看见她,她心里欢喜,又痛楚。
  
  不见她,她心里想念,又痛楚。
  
  可是这些痛,都不能让她知。
  
  沈清猗紧紧闭着眼,将眼睛的涩意逼回去。
  
  她不知,就永远不要让她知道。
  
  ……
  
  次日卯时起榻,萧琮见她脸色不好,关心道:“昨晚不安寝?”
  
  沈清猗用手撑了会额,道:“想的事太多。”
  
  萧琮以为她在想军中医制和孩子的事,手掌按上她的肩,宽慰道:“这些事急也急不来,一件件来吧。”
  
  沈清猗身子微僵,萧琮已经收回了他的手。
  
  她心中一涩,如果这时就已不适应萧琮的亲近,回贺州后又如何?
  
  想到早就有的决断,这些天的磨扯,不过是不忍不舍不狠,终究是要断的,不能再拖了。
  
  她侧了下头,不让萧琮看见自己的眼睛,因为一夜没睡而有些沉涩的声音道:“四郎,道门的人不知何时过来,这边的军中医制可能也要拖一段时间……不如,先让十七去静南军。别耽误了她。”
  
  萧琮惊讶,“让阿琰一人先走?”
  
  “让青葙和秉笔跟她过去。”沈清猗早就想好了,“虽然营将以下不能带仆婢入营服侍,但七姑母在那边,会想办法。就算安置在七姑母的将军府,也是好的,在那边好歹有两个熟悉的人服侍。”
  
  萧琮默然不语,他心里不舍,又担心萧琰不能适应,又担心军营太苦,一时间委决不下。
  
  沈清猗撑着额,半闭着眼,“她的路总要自己去走,护得太多未必是好事。”
  
  萧琮想了好一阵,沉叹一声点头,“你说的是,咱们也不能关顾她一辈子。”
  
  便这么决定了。
  
  沈清猗叫进侍女穿衣洗漱。
  
  早食是在辰初三刻。
  
  因朝食的时辰比较早,与早点合在一起,就成了早食,三人用早食的地方是西次间。萧琰晨练后去上房给兄嫂请安,知兄嫂已去了西次间就也过去了。先给萧琮行礼,干巴巴叫了声“四哥”便撇过头去,给沈清猗行礼,亲热的叫了声“姊姊”。
  
  萧琮扶额:这是还在生气?!
  
  沈清猗只抬了下眼在她脸上掠过,淡声道:“开膳吧。”
  
  屋内静静的,只有轻微的窸窣声。世家虽然讲究食不语,用膳多半安静,但也是要在轻松安静的气氛中,今日早食的气氛就安静到沉闷了。萧琮想着明日就要送弟弟离开,心里有些难过,用膳的兴致自然不高。萧琰心里念着魏五娘子的事,憋气得很,又见沈清猗对她始终淡淡的,心里更是抑郁,用食少有的不入滋味。沈清猗一夜没睡,这会对着萧琰心中越发煎熬,吃进嘴里也不知是什么。一顿早食很快用完。
  
  离去军营的时间还早,沈清猗去了书房继续看军中医制,萧琮也叫了萧琰到书房说话。
  
  将侍人都屏下后,他道:“阿琰,我们在庭州待的时间可能比较长,要等道门来接孙先生的遗骨后才能离开。”
  
  萧琰嗯了一声,这事她懂:孙先生的事现在还捂着,没人知道那只长箱子里装的是道门先天高手——太清长老、药殿殿主道玄子的遗骨,这事托给谁都不妥当,必得兄嫂在这里守着。而且,道门的人可能还要见一见姊姊,毕竟是孙先生遗书上指定的医道继承人……或许,还有其他门道是她不知道的,但兄嫂留在这里肯定很重要。
  
  萧琮叹声道:“我和你阿嫂商议过了,不能耽误了你去静南军。所以,明日你便先走。我让萧承忠点十几个亲兵护送。另外,秉笔和青葙也随你一起去。你阿嫂的意思是,他们以后就服侍你了。”
  
  萧琰惊愕道:“我先走?”
  
  萧琮叹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原先想着送你到静南军,如今只得分开了。”
  
  萧琰怔怔的,一时想着自己应该早日去静南军,一时又不舍离开兄嫂,脸上现出纠结之色,“明天我真先走了?”
  
  萧琮见她这模样,倒先笑了起来,不舍的情绪去了一分,道:“也分开不了多久,等我们处理完这边的事就过来。”
  
  萧琰怅然道:“……那好吧。”她看看萧琮,又看看沈清猗,道,“我会想念阿兄和姊姊的。”
  
  萧琮想着自己护着的孩子就要被自己放飞出去了,眼里也是一黯,强笑起来道:“这还没到分别的时候呢,舍不得的话明天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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