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 136:心分两半 (第1/2页)
因顶着“小叔子”身份,又是大晚上的,萧琰不方便久留,只说了一刻钟的话就要道辞。临行前又说道:“明天,姊姊来景苑吧?你过两天就要走了,我还没带姊姊看完景苑呢。”
萧琰还记得自己以前的承诺。
沈清猗没作肯定答复,“明日先给母亲请安,之后再说。”
“那好吧。”萧琰点头,行礼离去。
萧琮仍在熟睡,沈清猗洗漱后也早早睡下。
在国公府内她不便与萧琮分房,那会引起梁国公和安平公主的关注,但她回承和院后,就让贴身侍女在寝卧内另置了一张小榻,她仍和萧琮分榻而睡。
小榻也垂了锦帐,沈清猗笼在锦帐内的黑夜中,双眼闭着,却毫无睡意。
她在想萧琰。
才分开一个时辰,她就极想她。
她长高了,也成熟了。
就像经历秋霜的枫叶,因为霜染更加红艳夺目。
军中的磨砺,洗去了她的青涩,挺拔青春的气质下,又有了岁月的沉实。胸膛还有些单薄,在她的怀抱中,却让人感到坚稳,柔韧弹性的肌体中蕴藏着充沛的力量,勇敢坚毅,和沈清猗是,只要和她相拥,就无惧一切艰难险阻。
可是,她的人不是她的。
她的怀抱也不是她的。
原以为,时间可以埋葬感情,可以一点点磨去。但是,她错了。在道门时,她就知道自己错了。
她刻意让自己沉入到药研中,也的确沉迷在药道中,让自己忙碌得没有时间东想西想,但夜深人静时,就无法克制自己的心去想那个人。
每想一次,这人就美好一分……待见了真人,发现她比自己想象中更美好,成长得更令人心折,只一眼,就无法拔出。
沈清猗见到萧琰后,就清楚的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将这人从心底磨去。感情无法该去,磨去的是岁月,是她的血肉。每一次相思,都是利刀见血。
她对她的情,就像埋藏下去的深瓮里的酒,因为不见天日的发酵酝酿,反而更加醇厚;又像埋在地底的岩浆,涌动着,奔腾着,却压在厚厚的岩层之下。
她必须克制,不敢和她太近。怕自己隐藏不住,感情就要冲破封禁。
她只能默默的在心里刻画萧琰的眉目。
一寸相思一寸刀,一寸隐忍一寸血。
这样的刻画,她已经做了千百次。这一次,增添了成熟,减去了青涩,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就像……果子,成熟了,还丰美了,甜美多汁,让人渴望、想要。
她想要她。
相见没有解得相思,反让她更受折磨。
只因相见让她情念更清晰,因为清晰,情就更浓烈。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清楚的知道,自己心里的决断,比任何时候都要明晰,带着杀伐的果决,一往无前,没有退路。决定了,她就不会给自己留退路。
沈清猗抬手按着心口。
她爱她,情意无法毁却,就不能让她成为指间的沙,一一漏去。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沈清猗的心念炽烈,又无比冷静。
她的心分成了两半,一半是炽烈如岩浆的感情,一半是冷静克制,如两支利刃,一刀刻相思,一刀刻隐忍:相思刻骨,隐忍见血。
她的手按着心口,默默告诉自己:不能急,要一步步来。
她在刻刀成血中清晰自己的念想,于是有了那些布置……
她一步步筹谋着,就像当年为了保护母亲让自己成长一样。她必须更加强大,为了母亲,也为了萧琰。现在,她的心念更清晰,回头省视自己的筹划,必须做一些调整:有一种说不清的紧迫,让她感到焦虑。
心想魏子静那边应该加快了。
时间,只有三年。
萧琰十七了,再过三年,就是二十,一般及冠礼后就会论婚;她一心求进武道,或许还会晚几年,但沈清猗不能按这个算:她一日未脱离萧琮妻子这个身份,就无法向萧琰坦白情意,万一……她爱上了别人怎么办?
她已经长大了,更加吸引周围的人,有太多的变数……她不敢赌,也赌不起这个结果。
一想到萧琰有可能爱上别人,她就心如刀绞。
若真有这个人……沈清猗手指攥紧,蓦地睁开眼睛,幽黑的眼中有利刃般的锐气。
她心想,至少现在,阿琰还没有爱上什么人。
她的眼睛剔透澄静,沈清猗能感觉到她的心也很澄静,这不是沾染了情爱的人。
……但她心虚什么劲?
沈清猗回想当时情景,眉梢就压下了。
她是心虚了,不然不会自己先出寝卧:她跟自己一起时,何时走在自己前面过?
沈清猗眸中有冷光。
她因什么心虚?
她心虚之前说一起沐浴,然后眼神就顿住了,扯开了话题,走到了她前面……是因为一起沐浴心虚?还是担心她看见什么?
她身体上有什么让她心虚的?
沈清猗一瞬间想到吻痕,目光顿然凌厉,但转瞬又消去,不会,有吻痕也不会留在身体上,内气运转,瘀痕就消掉了,不可能留这么久。
何况她没这么随便,风流到和人滚床上去了。
虽然知道没这个可能,但想到“吻痕”,也让沈清猗很不舒服,心口似被扎了一下。
她抿了抿唇,想起萧琰那张动人的脸庞,那种成熟的味道,那种果子丰美多汁的感觉,似乎不全然是军中磨砺出来的……
难道,她……真的和谁有了首尾?
猜疑顿时啃啮沈清猗的心。
她辗转、焦虑,至三更时分也未睡去,不得不从枕边匣中摸出一粒安睡丸,服下后,才在浓沉的坠意中睡去,却又似困于噩梦中,凌晨卯时醒来,只觉胸闷,去净房冷水洗漱时,便照见容色不甚明亮,便用了脂膏蜜粉,加以修饰。
萧琮昨日酒醉,虽喝了醒酒汤,也起得比沈清猗晚,洗漱后出到讌息室,见到沈清猗便觉眼前一亮,细看几眼惊讶笑道:“清猗今日有兴致呀。”平日都只是薄施脂粉甚至素面,今日竟细作了妆容。
沈清猗平静说道:“昨夜想事睡得有点晚。”
萧琮恍然,继而又关心道:“还是要少思虑,多思伤神。”
沈清猗只笑了一笑,“用早点吧。”显然不想多说。
话题就此打住,萧琮暗里叹息,只觉妻子和他越来越疏远。是因为魏子静吗?萧琮觉得不是。他有种感觉,沈清猗在避着他,避着和他亲近,甚至避着和他相处,但又不是憎恶或者讨厌,而是疏远。
萧琮想跟沈清猗谈一谈,又不知该如何谈,或从何谈起,只得沉下心思,微笑平静如常。夫妻俩用了清淡的早点,便如往日般分开,一去睿思堂请安,一去盛华院请安。
萧琮到睿思堂时,萧琰已经到了,正与父亲说话。
“……十四哥、十九弟都醉倒了。以后肯定再不敢跟我拼酒了。”说着两根眉毛飞起来,极是得意。
梁国公哈哈大笑。
萧琮也加入进来,说着昨日酒宴上的趣话。不一会,萧琤萧玳一起过来了,两兄弟住的院子相邻,过来请安多半是一起。不过今日在路上时就你一肘我一拐的,萧琤在跟萧十九清算昨晚酒醉时压自己身上的事,直到进屋后才规矩了。
兄弟俩进屋见到四哥萧琮没吃惊,往常四哥总是先到的,但一转眼看见萧琰,萧玳就睁大了眼,“十……七哥?”
但见萧琰肤色白如玉,容颜美俊无双,极具震撼力,哪是宗庙里那张大红疙瘩脸?
这可真是、真是……天翻地覆!
萧玳眼睛都抽搐了。
萧琤重重哼一声,“我就知道!”
知道什么?
宗庙祭祀时那张大红疙瘩肯定是做出来的,反正不是真的!
萧琤也没嚷出来,心想找机会了再问母亲,他这亲弟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什么“生三劫”?还有,跟遮容有关系?
萧琤哼一声,心想萧十七果然是母亲说的更俊了,气呼呼瞪了两眼,又一想是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又得意了,再俊也是母亲生的,是亲弟,亲弟!
萧琰笑嘻嘻的,“看呆了啊。”
萧琤:“呸!”
瞪她一眼,上前给父亲叩头请安。
萧玳眼睛也不抽搐了,跟着上前叩首请安。
起身后,又向四哥行礼。
萧琰行礼叫了声“十四哥”,萧琤下巴一抬,“你戴面具就对了,省得招蜂引蝶。”萧琰噗哧一笑。梁国公瞪儿子一眼,“说什么浑话。”
萧琮忍笑,心想阿琤要是知道阿琰是妹妹,不知什么表情,估计恨不得时光倒流,或者挖个坑将自己埋进去?
萧玳给萧琰行礼,叫了声“十七哥”,一脸同情的道:“十七哥出去还是戴面具吧,不然顶着这张脸,要被扔果子。”
“果子还好,就怕扔手帕……”萧琤一脸心有余悸,“五颜六色,花花绿绿,各种香味,往你脸上飘。”这种经历,有一次就够了……他以后再也不去长柳堤。
梁国公危险的眼神看过来,萧琤“啊哈哈”一笑,“我想起昨天还没跟阿母好好说话我这会去请安。”一长串话说完扭身便跑了。
梁国公冷笑一声,严峻目光扫视萧琮萧玳,“十四去过长柳堤?”
萧琮温声说道:“阿父莫着恼,不是什么大事。十四先时性子有些毛躁却是知道利害的,不会乱来。约摸是少年心性,有些好奇,和几个玩伴一起去看看,”说着就笑,“约摸是被那些娘子的热情给吓跑了。”
梁国公想起萧琤方才脸色,哈哈一笑,转怒为霁,心想儿子年纪大了,可以物色媳妇了,回头要和安平商量商量。
萧琰好奇,低声问十九弟:“长柳堤是什么?”
萧玳答得利落:“花街柳巷。”
萧琮想掩萧玳的嘴,这种地方,让十七听了,简直污耳朵。
萧琰噗一声笑,说:“那有什么好玩的。十四哥是去看人啊,还是被人看啊?”这不是自傲,他们萧氏子弟,男的俊女的俏,去花楼真不知谁占谁的便宜了。
萧玳一咧嘴,做了个“同感”的表情,“有这时间还不如摸刀。”就算在家里,他也总是穿窄袖的圆领缺胯袍佩刀,除非必须穿礼服的场合。胳膊肘一拐萧琰,“打一架?”说的是朝食后。
萧琰摇头,“一会我要去给母亲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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