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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 150:和离,有杏

150 150:和离,有杏 (第2/2页)

他眼眸不由柔和起来。
  
  萧琰心里一梗,默默的叹了口气,一时为沈清猗惆怅难过,一时又为萧琮欢喜,人生能得个喜欢自己恰好自己又喜欢的人相伴不容易,很多时候要靠缘分,而且还要在合适的时候出现。
  
  萧琰就觉得,或许姊姊和四哥的婚姻,就是没有相遇在合适的时机;不过,也可能是两人的性格。唉,感情的事真麻烦,她心里一叹,想不明白。就像她想不明白李毓祯为何会那么喜欢她。
  
  萧琰心里又叹口气,舒展了眉,向四哥举杯,祝福。
  
  “无论如何,我希望阿兄过得好。”
  
  萧琮抬杯喝了一口,心绪有些复杂,说起魏子静,便想到沈清猗,心里顿觉涩然,今晚和妹妹话别多喝了几盏酒,这忽儿酒意上头,又因离情别绪,忍不住和妹妹道出隐在心底的话:“你阿嫂她……可能……心里有了人。”
  
  这句话说出,萧琮怔了下,然后又吐了口气。秘密压在心里,也是很难受。这话他对母亲都不会吐露半个字,如今对妹妹说出来,却忽然觉得轻松了。
  
  萧琰惊怔定在当地,良久扭了下头,只觉脖子僵硬,声音也有些艰涩,“阿兄,你说……什……”
  
  姊姊有喜欢的人了?啊??
  
  这怎么可能??
  
  “……咳,只是我的猜测。”
  
  萧琮看着萧琰难以置信的眼神,微微阖了下眼,回想沈清猗离开国公府去道门的那天晚上,他见她单薄身影伫立在月下桂树旁,闻声看过来的眼神寂寞萧索,他脑中倏地就浮出一句:为谁立,风露中宵?
  
  那一霎,他脑中有白光闪过,顿时回想起沈清猗对他疏远的种种,心中便生了怀疑。
  
  有些事,经不得推敲,一旦有怀疑,便越想越觉得是。
  
  萧琮觉得自己不应该怀疑妻子,却又忍不住要去想。
  
  这种心绪折磨了他好一阵子,任哪个丈夫知道妻子喜欢了别人都不会舒服。
  
  可他只是猜测,不能因为自己的猜测就断定了。
  
  然而就在几天前,也就是十二月初十,沈清猗从道门给他寄了封信,信中是夫妻间寻常的问候,但随信附了一颗青莲子。
  
  莲子……?
  
  他握着那颗莲子怔忡良久,然后就苦笑了。
  
  慢慢剥开青莲子的莲壳,露出里面洁白的莲实。
  
  青莲外青内白代表清白,清猗是说迄今为止没有做对不起他有损清白之行的事。但她这也用这莲子表明了她心中有人,否则不会寄一颗青莲子,说未曾与任何人有情.事纠葛。
  
  联系上下,只有一颗青莲子而无荷叶,这是表达了“荷离”的意思啊!
  
  可是……
  
  我与你,如何能够和离?
  
  萧琮只觉得头痛。
  
  沈清猗心里有了人,这让他惊愕又难以置信,很难想象那种寒冽冷清的性子会喜欢上什么人,这难免让清贵矜雅的兰陵世子生出些失败感;然后想到妻子喜欢了别人,心里又很难过。但是,心痛难过之后,此事的棘手就让他头痛发愁了。
  
  沈清猗的性子他清楚,寄出这颗莲子就代表做出决断,一时做出决断,以她过往行事,聪明,隐忍,不出手则己,一出手必中。
  
  萧琮有些寒栗。
  
  不是怕沈清猗,而是不知道她用什么手段,然后会与父亲、萧氏,起什么冲突。
  
  萧琮只觉头痛无比。
  
  他还没有告诉父亲。
  
  父亲也知道清猗的心性心智,知道后必然会采取雷霆手段,不会给清猗谋定而后动的机会。
  
  其实,清猗若真个聪明,就应该在她布置好了一切,一击必中临发之前才给他寄这颗莲子,坦陈和离之意;即使父亲动手也来不及了。——但这样也就不是沈清猗了。萧琮叹息,心里难过,也欣慰。
  
  萧琮能想到父亲知道后会怎么做,但他并不愿意以沈清猗的母亲为要挟。何况,以他对沈清猗的了解,和其生母在她心中的重要,这封信之前前,必定已对她母亲做了后路安排。再者,以沈清猗的母亲威胁她,夫妻也必反目成仇,这样的婚姻维持着又有什么意思呢?萧琮不愿走到这一步,阿琰首先就会伤心吧。想到已经出生的儿子,他又叹气,一点都不愿意孩子成长在父母成仇的环境里。
  
  萧琮暗里叹了口气,伸手摸了下萧琰的头发,说着遮掩的话:“这只是阿兄的猜测。”叮嘱她,“你可别对清猗说。”
  
  “……哦。”萧琰恍惚应了声,怔忡了好一会,才从“姊姊心里有喜欢的人了??”这种惊愕惊震恍惚的状态中拔离出来,先就唉声长叹了口气,愁着眉头说道:“这是阿兄和姊姊的事,我不掺和。”又忍不住睁圆眼,“姊姊真喜欢人了?”
  
  萧琮:“……”
  
  萧琰垂落了眼,唉一声,瞅了眼兄长,又唉一声,脸上表情和眼神都很是纠结复杂,约摸就是“阿兄你怎么就让姊姊喜欢了别人呢;唉姊姊怎么就喜欢别人了呢;唉阿兄也很好的;姊姊也很好;唉你们怎么就不互相喜欢呢?”……这类的。
  
  萧琮忽然就有些想发笑,心里那些纠葛和头痛倒是减了些,忍不住又摸了她的头,弹指拨了她紧蹙的眉,笑着道:“行了,别愁了。天高海阔终有路。这事情,该解决了就会解决。你明天就要走了,赶紧愁你自个吧。”说着又笑她,“可别被人甜言蜜语的哄了去。还有,皇族和京中世家很有几个风流的有杏君,可别让她们识破你的身份缠上来。”
  
  萧琰呆了下,然后噗哧一笑。
  
  这个“有杏君”就是指悦女子的女郎,和昨日绱堂兄说的“执袖”一样,都是同性相悦的雅词隐语,据说“有杏”是出自昭宗皇帝,当年兴庆宫杏春苑遇初进京的慕容婞惊为天人,但觉世间除此之外无殊色,亲手摘下两颗熟杏,趣笑说:“杏林遇婞,三生有幸,当有杏(幸)共享”,后来《大唐新语》就隐晦又妙趣的说昭宗皇帝是“有杏(幸)不须梅(媒)”,这就是勾搭纯惠皇后的开始呀。大唐世家觉得这语甚雅,不是“磨镜”这类艳俗低贱货可比,于是“有杏”就成了两女相悦的雅词。“执袖”也是出自大唐,说高祖时期的名将陈茜,和同为名将的第一美男子韩子高相恋,韩子高因旧伤年五十即逝,陈茜裁爱人旧衣之袖缝于自己左袖,右手时执而抚,“未能执子之手偕老,当执袖共老。”《大唐新语》说:其忠贞雅烈,岂断袖之流可比乎?萧琰看到这就喷笑,一个“执”,一个“断”,的确没法比。大唐士族也觉得甚雅,果断将“断袖”这个低等货抛了,换了“执袖”这个高雅语,于是士族郎君左手执杯敬酒右手执左袖便是表达欲为君执袖的倾慕,若是以左手回杯就是表达吾与君同。所以萧绱提醒,一定要用右手回杯,便是说吾与君异,美意只能薄酒领尔,半杯之后,各行各路。
  
  萧琰想起昨日兄长们才要她小心执袖君,今天四哥又要她小心有杏君了,敢情她就是唐僧肉,男的女的都要扑过来?
  
  她哈哈笑了后又愁眉,“长得太美也好烦恼。”瞅眼阿兄,“我要多点像父亲就好了。”
  
  萧琮:“……”
  
  你这是说父亲远没有长乐嘉庆公主美色?还是说阿兄更像父亲美色与你相差太多?
  
  萧琰眨下眼立即说道:“我是说父亲也很好看!只是,嗯,比……差了一点点。”她用手指比了一指甲盖,想了想,觉得做人要实诚,手指往上移下,又移,一直移了一,二,三个指节。
  
  萧琮想笑,又忍住,抬手拍她一巴掌,“跟你说正经的,你东扯西歪。”
  
  “唉我也很正经。”萧琰道,想到李毓祯,心里哼一声,抬眸对兄长道,“阿兄你放心,不管哪个有杏分杏过来,我都不吃。敢扔杏过来的,我就让她知道什么叫‘有幸’。”她斜眼挑眉。
  
  萧琮又被她这句逗乐。
  
  兄妹俩叙话直到子时才散了。
  
  ……
  
  萧琰出了承和院,眼神就沉下来。
  
  她抬头望了望天上,十四的月很亮,也挺圆了,可是月圆人不圆。
  
  四哥说,只是猜测。可以四哥的性子,这事若没个准,四哥无论如何也不会道出。
  
  姊姊,是真的心里有人了!
  
  萧琰心中烦乱又沉郁,宽袖在夜风中一甩一荡的。
  
  心道,四哥眼看要喜欢上魏子静,姊姊心中又有了人,这夫妻日子还怎么过?
  
  “唉——!”
  
  她对着圆月长叹了口气。
  
  ……没法过了。
  
  这日子没法过了。
  
  以前她心想若沈清猗不欢喜这样的日子,就离开国公府,去广阔自由的天地,高飞如鹰,自在如云;但真的要和阿兄分开不是她的阿嫂了,她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这种感觉,就像她知道自己不是母亲亲生时一样,感情不会改变,但没有了那种血缘或亲情身份的关系,总觉得是缺憾。
  
  便想到五堂叔祖萧㔚喜欢演悲剧胜过喜剧,说最不喜欢演大团圆结局,有缺憾的美才能铭刻人心。
  
  萧琰唉一声,觉得自己就喜欢大团圆的,一切圆满,多美好。
  
  走回清宁院,她脱了宽服外袍在院中打了一趟淬体拳,心绪才平静下来。
  
  凝望天上明月,心想,不管了,这事她真管不了,插手就真成掺和了。
  
  母亲说,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外人插手就是水里掺沙子,越掺和越混杂不清。
  
  萧琰心想,无论做什么决定,都应该是他们自己的意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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