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 157:直以白之 (第2/2页)
李翊浵绚然笑开,容华光色若牡丹瑰丽,又若芍药娇娆,立即在萧琰脸上亲一口,“哎呀真是娘亲的乖宝宝。”
萧琰回亲了母亲一下,又咳一声,道:“阿娘还是叫我宝树吧。阿悦、悦悦、宝珠都可以。只要阿娘喜欢都好。嗯,就是少些叫宝宝,萧氏的七堂姑母乳名就是宝宝,若是被她知道了,她肯定大笑说她是大宝宝,我是小宝宝。”萧琰想到这场景眼角就一抽。
“哦你说萧曈萧宝宝呀。”李翊浵咯吱笑,因为萧曈家那个戏精爹,萧宝宝这乳名可谓全大唐皆知,李翊浵当然不会让女儿以此出名,又不是真的叫萧宝宝,却又故意逗女儿,“宝树乖宝宝,悦悦乖宝宝。”
萧琰无语,笑一声,道:“阿娘喜欢就好。”
李翊浵又在她脸上亲一下,觉得女儿太讨人喜欢了,转念一想不好,又柔声叮嘱她,“除了最亲近的人外,对别人不要这么好,知道么?”
萧琰笑着点头,“阿娘您放心,待我好的,我才待他好。待我不好的,我自然待他不好。母亲,嗯,阿母说过,世间事很少有‘非白即黑,非黑即白’,多数是对错恩怨交缠,很难分清,人与人相处也一样,但心中有尺,就能掌分寸,无论对错好坏,自有体量分度。阿娘放心,我虽然不是如您这般聪明,却不会被人骗了去。”
她说着又抬手按在心口上,说道:“佛说,世间五色,色目视听难辨。眼睛、耳朵都会有看错听错之时。但这里,不会错,心目之下,万千可明。”
李翊浵又是欢喜,又是欣慰,又是嫉妒,嫉妒墨尊将女儿教得这么好,也嫉妒女儿提起“阿母”时敬仰信赖又挚爱的神情。
她绝对相信,就算那位尊者指着悬崖外说“这是你的道”,女儿也会毫不犹豫的走上前跃下去。
李翊浵深深的发愁了,对这位尊者,她是怀着疑虑和忌惮之心的,可是宝树只看到了她“白”的一面,却不知道她“黑”的一面。
李翊浵脸上的笑容依然绚烂柔美,眸光流转的一笑道:“宝树可知,墨尊名讳就是一个‘白’字?墨姓,讳白,黑而白,白而黑,可不是有趣么?”咯声一笑,声音清越。
萧琰眼眸一睁——墨白!原来阿母叫墨白!
她在心口默念两遍,只觉欢喜,忍不住问道:“阿娘,阿母姓墨,是那个‘墨’吗?”
她在讲武塔阅读道统流派时就特别关注武道和剑道的道统,都是出自墨家武宗,简称墨武,剑阁就是墨武创立的。她之前就在猜测:母亲姓墨,是墨武的墨吗?或者,只是恰好姓墨?但无论是不是那个墨,母亲都一定是剑阁极重要的人物,否则李毓祯也不会专门去清宁院拜访母亲并且被母亲指点剑道。
但二层藏书阁的道统流派人物记载中,只记到洞真境宗师,先天宗师是不记载的。她问夫子。夫子说:等你上了十一层,才能看到云端。
她心里叹气,她还不是洞真境宗师,最多只能上到第八层,和第十一层,还隔着两层呢。
萧琰心里有好多疑问,她问过父亲,问过四堂叔祖,问过夫子,可是他们都一脸讳莫如深的样子。
她眼睛晶亮的看着母亲,心想阿娘都说了阿母的名,应该不会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这种话吧?
李翊浵挑了眉一笑,“自然是那个‘墨’。墨尊,是墨武钜子。”
萧琰大吃一惊,瞪目,“……钜子?”
她猜测到母亲身份很高,但还是没有想到,竟然是高到墨家武宗的钜子——那就是,还在剑阁阁主之上啊!
讲武塔二层的墨武道统中,有对墨武钜子的简述,但没有任何一位人物记录,倒不是避讳什么,而是墨武钜子连墨门中的人都不清楚,只有见到钜子令时才知道。萧琰当时还猜测了一下上到十一层会不会有记载,但没有想过母亲是钜子,也就没有去关注。
她神情有些呆,“……阿母是钜子,父亲、四堂叔祖、曾伯祖他们,都知道的吧?”
李翊浵道:“墨尊的身份是墨武钜子,这是大家心知肚明的猜测,毕竟墨武这一代境界最高的就是这位了,除了她,还有谁可能是钜子?但这也只是猜测,不会有正式记录,因为谁都没有看过她出示钜子令,只能心照而不宣了。”
看来十一层也是没这个记载了,萧琰“噢”了一声,又奇道:“那阿娘为何确定?”
她用的是“确定”,因为她听母亲刚才说话的语气,绝对不是“应该是钜子”的意思,而是十分肯定,心想这就奇怪了。
李翊浵神色忽地暧昧起来,凑近她耳边低笑声道:“你阿公说的。咱们家祖宗见过她的钜子令,留下的帝王札记有记载。自高宗先祖后咱们李家每代皇帝都知道。不过,干嘛要告诉外人?还是让他们去心照不宣呗。”她吃吃的笑。
萧琰眼眸渐渐睁圆,狐疑的看着母亲,“阿母跟高宗皇帝……是,知交?”应该是,她听李毓祯也提过。
李翊浵眸光宛媚的看了女儿一眼,透着柔曼旖旎的意味,“她们……应该是有过互相动心的。”
萧琰神情一僵。
陡然听到这么大个秘闻,她有些没反应过来……母亲那样的,也会对人动心?
她眨了下眼,觉得有些想象不出。蓦地皱眉道:“高宗有后君了吧。”即使高宗是大唐皇帝中唯一一个后宫只有一人的,但也是有后君啊!萧琰立刻觉得不舒服了,怎么还跟母亲扯上关系呢?就算高宗是她最敬仰的皇帝也不行。
李翊浵听出她话里的不豫,心道宝树还真是对墨钜一心一意啊,便也生了恼,玉指在她耳朵上拧一下,嗔道:“瞎猜测什么!高宗陛下动心之始就斩情了,一生都未与墨尊有过逾越,只为友不论情。说到律己克制,那些言必称君子的大儒也未必比得上咱们这位祖宗。”
萧琰立即面惭,被称为最严谨苛刻的大唐史官在《高宗本纪》中对这位陛下的“修身”评价也是极高的,谓之帝王中的典范,虽然史家讲“帝王无私德”,评价功过重在帝王治国的“帝德”,但高宗皇帝却是大唐皇帝中少有的“帝德私德皆洪范”。沈清猗讲史说到高宗时也多次表达出对这位陛下品格的尊敬。萧琰最敬仰高宗皇帝这位陛下的私德就是一个重要的原因。只是一时急昏了。这会被母亲一拧一嗔她就清醒惭愧了,深觉对敬仰的这位陛下不敬,也是对阿母的不尊重。认真看着母亲诚恳的认错,“孩儿错了。”又转身向北面叉手,“萧琰知错。”
她回过身又伸手去抱母亲,脑袋在她颈前亲热的蹭了两下,撒娇道:“阿娘。”
李翊浵的那分恼意立时如薄雪遇到炽阳而融,脸上却挂着分嗔意,声音曼长的,“嗯——?”
萧琰这会聪明极了,立即在母亲脸上亲一下,又凑过去在另一边脸颊上也亲一下。
李翊浵容色绚然,薄嗔她一眼,声音里已带笑,“还不赶紧的穿好外袍?昭华应该过来了,小心她等不及,直接去你房里。”
萧琰哎哟一声,咻一下回自己那边去了,拿起外袍穿上,系革带,荷囊,最后佩刀。
李翊浵叫了侍女入内侍衣,上身翠蓝地联珠宝相花貂皮里交领锦袄,下身晕繝八幅长裙,外身是粉紫地织银紫貂毛氅,内外都是绚丽鲜亮色彩,却不及她自身的容光绚烂,乌发湿着披散在腰际,又有了两分慵懒柔媚,萧琰回身便眼前一亮,立即上前去挽着母亲道:“您要是去到外面,别说大街二十四道,就是二百四十道也得堵个水泄不通呀!”
李翊浵咯笑一声,很愉快的接受了女儿的赞美,从侍女手中接过一条绯红发带,将女儿的湿发扎成一束,“这里没外人,自家里就这么着,干了再梳髻。”
萧琰笑说“好”,挽着母亲胳臂出了浴池室。
李毓祯正坐在讌息室里拿着一卷书看,见母女俩终于出来,故意长吐一口气,笑谑道:“还以为姑母与悦之喜相逢,乐不思食了呢。”
说着眸子就凝睇到萧琰身上。
萧琰换上的圆领宽袖袍十分鲜艳明丽,富丽妩媚的联珠芍药花、繁复精致的缠枝菊花,朱红与碧色交织,袖端金银丝卷草纹流光烁动,更增粲丽,但穿着衣袍的人却是清澈莹秀、干净剔透,对衬之下便有了月魄清媚的风姿,七分清澄、两分明丽、一分妩媚。
“悦之这一身很漂亮。”李毓祯衷心赞道,“姑母的眼光真不错。”
李翊浵眉挑看向李毓祯,眼中蕴有嗔怒、谴戒,也有警告,神情声音却是欢悦的,“我家阿悦就该多穿些亮丽的衣衫,才显出她的秀朗莹澈又俊丽清媚。”
李毓祯笑道:“姑母的眼光一向是极好的。悦之以后是该多穿些鲜色的衣服。”迎着姑母的目光清明,不怯不退,有金石之坚。
萧琰心里嘀咕,怎么除了母亲外,一个二个的都想把她往花团锦簇打扮,哪天她真成孔雀了!却不知自家母亲和表姊已经在悦笑赞语的对话中交锋一回合。
她侧头看符纹漏钟,已经午正二刻了,回眸笑道:“阿娘,咱们快开膳吧,我都要饥肠辘辘了。”却是担心母亲教她踏舞精力耗费过大,再沐浴出来腹中已空乏了。
李翊浵立即笑应道:“好。”牵了她手便往外去。
李毓祯听见萧琰那声“阿娘”时眉毛就挑起,心道十一姑母的手段果然高超,就这会儿功夫,便让萧悦之与她的关系亲昵至此了。
她抬步随在母女二人身后,眼里幽凉浮动。
她一早就知道,以十一姑母阅人之多,在公主府这么久,必定早看出她不是处子之身了,若与萧琰相处,也会很快看出她非处子之身。如此倒不如她袒.露。何况她就没想过要瞒这位姑母,于是才有了音廊上的感情流露和临走说“共踏琵琶行”,以姑母那等聪明,只消一点端倪和怀疑,就能推出整个事情来。
但她当先袒.露了对萧琰的感情,十一姑母的责怒就会少几分。
她并不惧十一姑母的责怒,但这位姑母实在太有心机手段,她绝不愿意她成为自己与萧琰之间的阻碍……
李毓祯幽凉眸中曳动浮光。
她的命牌想必已在十一姑母手中了。
这在她意料之中。
也在她谋算之中。
却,终究,有两分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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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个问题也是读者wind提的:
问:李翊浵怎么慧眼如炬看出萧琰已经和李毓祯OOXX了?阅人很多也不是必然理由啊,现代人也有人阅人无数的,但都没有这个透视功能啊。
作者答复:李毓祯怀疑姑母能看得出来,是因为她身边有这样的人。譬如她的祖父,当今皇帝,这才是阅人无数的典型。
有没有过□□的女人,是有区别的,有的相对明显,有的则很细微,前者不提,后者很少有人能发现,但总有一些人是能观察出来的。不是谁都有发现细微差异的能力和细致推理,李翊浵是这样的人,如果实在想不到对比的,可以拿福尔摩斯这样的大侦探的眼睛来比~~O(∩_∩)O~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