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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4 284:守规矩,破规矩

284 284:守规矩,破规矩 (第1/2页)

萧琰忽然又飞回来,问她道:【你说上次见过大知者,也是朝日圣者请你过去?那次没看你一眼?怎么现在才看一眼?】
  
  慕容绝道:【不是朝日圣者,是母亲带我去见长辈。】
  
  【……长辈?】
  
  【他是母亲第三位兄长。】
  
  萧琰吃了一惊,然后恍然:【……原来他是大知者!】
  
  李毓祯给她列的乌古斯政治人物名单中,这位高居前列。
  
  ——寔楼伽,皇位继承序列第三位。
  
  李毓祯没有备注他是大知者,这不是疏忽,而是不能书。
  
  阁主给她列的国教重要人物名单中,也没有书“大知者”,因为不能书。
  
  大知者不能书、不能名、不能言。
  
  时间是最奥秘的规则,只有掌握这种规则才能用它的力量,但大知者的天赋是连通时间光河看到一部分,并没掌握时间规则,则要被规则反噬。
  
  世界意志不允许看清时光之河的意识生灵存在,但祂没有意识,不会直接抹杀,只是通过规则让世间遗忘这种存在,不留下痕迹——书“大知者”、名“大知者”、言“大知者”,都会落入规则中,按道门佛门的说法,就是“冥冥中产生因果”。之前慕容绝和萧琰说到“大知者”也是在神识中,这是对“不能言”的规避。
  
  大知者也会刻意抹消自己的存在,才能躲过世界意志,不让祂注意到自己。
  
  所以大知者是大知者,寔楼伽是寔楼伽,二者之间不可以划等号,也不可以进行关联,尽管他们是同一人。
  
  萧琰忽然有种感觉,其实世界很小:【所以,这位也是你的……血缘上的舅舅。】
  
  是不是舅舅,要看慕容绝是否承认。
  
  不承认那就只有血缘。
  
  以她的心性,即使是她的亲生母亲寔楼丘,如果得不到她的认同,也不会称她为“母亲”,而是“我的生母”这种血缘关系的表达。
  
  慕容绝说道:【他是大知者。】
  
  大知者的眼中,只有世界。
  
  这样的人没有亲缘,也不讲亲缘。
  
  萧琰想了想,道:【这也好。】
  
  与大知者有血缘关系,对大知者,对慕容绝,都不是好事,因牵绊就生因果。
  
  互相不论亲缘,就切断了这份因果。
  
  萧琰又道:【皇室还有寔楼伽?】
  
  大知者和寔楼伽,只能有一个存在。
  
  虽然在乌古斯皇位继承法中,并没有规定身为大知者的皇位序列继承人不能继承皇位。而乌古斯国教中也没有规定,身为皇位序列继承人的大知者不能继承皇位,当然一旦继承皇位,就不再是大知者,慧识天眼也会自然失去。
  
  从律法论,寔楼伽是皇位第三继承人,大知者只要愿意,就可以转化为寔楼伽。
  
  慕容绝道:【只有大知者。】
  
  没有寔楼伽。
  
  又说道:【他是知者。】
  
  知者,知道别人,也知道自己。
  
  清楚知道自己,就知道什么能做,做得了;什么不能做,做不了。这就是明智。
  
  世间明智的人,实在太少,尤其越有能力的人,越认为自己什么都能做,什么都做得了。大知者是明智的人,所以他只做大知者,不做寔楼伽。
  
  萧琰心中将“寔楼伽”从一份名单上划去。
  
  那份名单,只有四个人。
  
  划掉第三人,还有两人在寔楼丘的前面:
  
  ——寔楼明雷;
  
  ——寔楼莫沃。
  
  这两位一个是“前太子”,一个是“新大汗”。
  
  萧琰从乌腾格里神山下来不久,两边军队就已经开战了。
  
  若非这两边军队开战,估计追杀她的圣者还要多。因为有三分之一的圣者都在军中参战,不能脱离。
  
  这几个月她和慕容绝与世隔绝,也不知道外边的内战打得如何了。
  
  慕容绝说:应该结束了。
  
  她和萧琰一样也不知道战况,但她知道,争位战不会持续太长时间,否则军团兵力都要消耗在内战上,她的母亲寔楼丘不会允许这种状况出现。
  
  萧琰想了会,道:【那我们再待两个月。不论是否进阶,都该去见你母亲了。】
  
  慕容绝道:【好。】
  
  她来乌古斯,就是因为母亲寔楼丘传信,让她回乌古斯——她也想看看自己的生母是什么样的人,解决“我从哪里来”的问题,以后她的心境才不会出现这方面的间隙。寔楼丘没有让她失望。
  
  她得到了答案,也要为这个答案做自己应该做的事。
  
  【还有三日,就是除夕。】她望着永夜的天空忽然说道。
  
  【嗯。】萧琰怅望南方天空,永夜的星辰冷辉,无论大唐还是乌古斯都是在同一片星空下,但大唐的星光一定没有这么冷。
  
  【学长想家了?】她也想了。
  
  【想念。但不痴念。】慕容绝神色平静。
  
  【我想念很多人。】萧琰说道,脑海中掠过了很多人的身影,惆怅的慨叹一声:【牵挂的人越多,想念越多。】
  
  贺州,长安,神农域……
  
  还有遥远的、不知道身在何处的母亲。
  
  【真想早点晋入先天。】
  
  才能和母亲相见。
  
  慕容绝看着她:【打一架?】
  
  萧琰无语看她,慕容绝就是慕容绝,安慰人都是这般别样不同。
  
  她噗哧一笑,说道:【何以解思念,唯有刀和剑。】一挥手:【走!】
  
  打一架。
  
  ……
  
  爆竹声中除夕到。
  
  长安的除夕依然是繁盛、热闹的,也依然是欢庆的,家家户户喜相聚,庆团圆。但皇宫今年的除夕却过得不热闹,这是当然的,因为还在先皇的孝期中,皇帝都要服孝,宫中哪还能喜庆热闹呢?
  
  大唐皇帝的守制是最严格的,礼法规定的守孝三年,实际是二十七个月,皇帝遵循“以日代月”之制,二十七日后就可除服视朝,但除此之外,就不遵循“以日代月”了,除国宴之外,皇帝在饮酒宴乐房事等事上都要讲守孝二十七个月。
  
  这种严格的守孝是高宗皇帝定下的,“君不守,何以令臣民守?”但她剔除了饮食中粗茶淡饭的规定,守孝是为了致哀念亲恩,不是弄糟自己的身体,禁饮酒即可。当初高宗为母亲明宗皇帝是守了整三年的孝,即三十六个月,她不要求后面的皇帝做到,但必须守孝二十七个月。高宗并不仅仅是为了孝制做这个规定,她明确的对她的宰执们说:
  
  “只是克制饮酒宴乐房事这些个人享受的欲.望,二十七个月,大唐臣民能做到,皇帝为什么做不到?
  
  “如果皇帝连克制这种欲.望二十七个月都做不到,又怎么做到在帝位上克制更大的欲.望?——扩大权力的欲.望,追求丰功伟绩的欲.望,想让帝国跨步更快的欲.望……这些不经克制的欲.望都足以毁掉大唐帝国,让它倾覆翻转,退回到以前重复循环的老长河。克制,是一个帝王最大的德行。”
  
  宰执们耸然然后深以为然,自此制定下严格的皇帝守制礼,政事堂也多了一个随设随撤的专门职位:宰相兼守制官——由三位大宰共同监督皇帝守制。在内宫,随时跟在皇帝身边的起居舍人也多了一个“内宫代行守制官”的临时职任。
  
  今年大明宫的除夕宴上也多了一位官服严整的起居舍人,跪坐在皇帝宴席之侧,隔着二尺距离闻过皇帝以水代酒的金盏后,又恭谨行礼膝行退后跽坐。
  
  今年的大明宫除夕宴,无宴乐无歌舞无爆竹无,没有花团锦簇的华丽装饰,帝后妃嫔和宫人们的服饰也都典雅、庄重而不服华彩。饮食也相当简朴,虽然守制礼中一些必要的荤食不会禁,但大多数都是御厨精心调理和搭配的素食。看起来着实有些冷清,没有多少过年的气氛。
  
  用完这顿相当简朴的“除夕宴”,皇帝便令妃嫔们都散去了,只由皇后陪着,身边一双儿女,在宫道上走着,漫步消食。宫人们抬着肩舆椅具等物件远远跟着,起居舍人也在队伍中,监督茶水点心等物,但不会跟近记录皇帝言行:皇帝和家人的相处,这是帝王私事,不录《起居注》中,除非陛下要求。
  
  皇帝说了一会闲话,扫眼见四周一片冷清素色,微微笑着说道:“说起来,咱们大唐的皇帝是最不好做的,其他不说,只说规矩,就是皇帝之最。”
  
  说到“做皇帝”的话题,皇后和李毓祥都不接口了。这是说给太子听的。
  
  李毓祯应道:“阿父说的是。做大唐的皇帝,是最不自在的。圣高武陛下定下的规矩多、繁、细,一部《帝诫》九万四千字,规矩一条条讲下来,能让人欲哭无泪,都要后悔坐这位置了。估计历代先皇祖宗,都在被窝里咬过手绢嘤嘤嘤。”
  
  皇帝一愣,然后哈哈大笑。
  
  皇后一连声咳笑差点被呛住,立即拿丝帕掩了唇,纤手又点点李毓祯,眼眉间带笑又嗔。
  
  李小郡王已经哈哈哈后又哎哟哎哟了,我的姊,你可真有才。
  
  “你呀!”皇帝笑完又点点女儿,“只有你敢拿历代先皇取笑了。”
  
  李毓祯说道:“这可是阿公说的,孩儿也是实话实说。”
  
  她是太子就已被父皇勒令背《帝诫》了,想想历代先皇们也是苦,《帝则》、《帝宪》、《帝诫》三座大山,后面两座都是“圣高武”巍峨压着,前面是“太宗皇帝”压着,却也是高宗皇帝加了批注做了诠释的,也是半座“圣高武”,两座半都是高宗皇帝压着,估计先皇们都暗地里想咬高宗一口……简直坑子孙啊!——有这种头悬刀、身戴枷的皇帝么?
  
  当然她这么说,也是想逗父亲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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