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4 314:拒绝?接受? (第1/2页)
萧琰只觉掌心火烧火燎般灼痛,那个“心”的炽烈之意燎入心经,一直燎到了她的心。握着拳想松开,又不敢松开,只觉重若万钧,仿佛整只胳臂都承不住它的重量,不由落到膝上。
她颈子似也承不住,微向下垂着,目光不敢看沈清猗,只盯着这只手,掌心火燎,心口也火燎,却又怦怦直跳,脑子里似有无数根弦在响,杂乱又鸣出同一道音。
——怎么办?
她该怎么回应姊姊的表白?
明确拒绝?……不,不行。
她想到了那树茶梅,一树繁花烈烈如焚;姊姊说要剔去情,唯骨碎人成灰罢了,和那树茶梅一样,要么燃烧殆尽,要么情灭成灰;万一、万一,成为姊姊的情殇……
萧琰心口蓦然紧缩,脑中闪过茶梅殷红如血,她呼吸就滞住了,好像血液也在这一刻凝滞。
她想到沈清猗说读《九歌》……《九歌》中的篇章都是那样的凄切,表达深切的思念和表达所得不遂的伤感,没一样结局是好的。
不,不行,她心里猛地摇头。
又想到无量观离别那日,沈清猗说,“你放心,我不会为别人情执”——我不会为别人情执,只为你。
她的情执和李毓祯不同。
萧琰想到大雁,只影不独行,生死相随的极致;想到沈清猗的《咏寒菊》,“宁可抱香枝头死,不落北风共他情”的决绝感情;想到她离开无量观时,端端抱走自己送的那盆虞美人,这就是个“为情自绝”的……
萧琰心口更加紧缩,她不敢、不敢说拒绝!唯恐沈清猗喷出一口血来,自此大伤,心死成灰。
那么,接受吗?……不,也不行。
她不能因为疼惜、不忍,就接受沈清猗的感情;也不能因为担心毁了沈清猗的道,就接受她的感情。这是对感情的不尊重,也是对沈清猗的不尊重。
接受一个人的情,唯有以情许之。
但她对沈清猗的情……是纯粹的姊妹之情。
——以前肯定是,但现在呢?
在她知道那则蔷薇轶事后,在一次次的怀疑和猜测中,她的心可有彷徨,可有动摇?
在见到沈清猗后的现在呢?此时,此刻,她可有为沈清猗的情动心?可有为沈清猗动心?
萧琰叩问自己的心,此时的心绪却是翻滚灼热的,失去了澄明、宁静,根本无法看清自己的心,又如何做出清明的判断?
“姊姊……”萧琰艰难的抬头,即使还没有看清自己的心,她也不愿意逃避沈清猗的目光,更不愿意长久的沉默,折磨沈清猗。
沈清猗的声音很低,“阿琰……”温柔得微不可闻,似是心尖处的颤动,却强行压抑,不肯流露出它的脆弱。
萧琰心口一抽,“姊姊。”只觉得灼痛中痛意明显,掌心的“心”好似烙印一般,烙在了她的心上,滚烫的,又沉甸甸的,压得她心口直坠。
她的心神却在凝视沈清猗眸光的那一刻,陷进了深情似海的温柔中,那情意醇冽,就像最醇正的桂花酒,香气馥郁,还未品尝,就醇厚绵软到人心里。
她慌乱又灼痛的心也好像落到了柔软的蚕丝堆里,被情丝软软的垫着,那沉重也有了依托,陷在絮软中,又是满满的醇冽馥郁,让她无法思考,心口的火燎又蒸郁了这种醉熏,她不由叫了声,“姊姊……”眸子有些散漫,似乎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喃喃的,“丹桂树下的桂花酒,肯定很浓醇了。”她恍恍惚惚,心中欢喜、怀念。
“那酒要再埋些年头才好,”沈清猗柔柔说道,“等三十年后,再取出来,赠你兄嫂,祝他们夫妻情义如桂酒,香远馥郁。”
“……好。”萧琰呆了下,恍然想到那酒是埋在承和院中,姊姊不会再与承和院有关联,点头道,“你说的是。三十年后再赠四哥四嫂,会很有意义。”
沈清猗眸色更柔,素手轻抚在她秀直的鼻梁上,声音柔润得像浸了窗外的月光,“去年中秋夜,我在后园丹桂树下,埋了一坛桂酒。一人独饮,辜负良辰,醉也是愁眠。唯愿三十年后的中秋之夜,这酒从桂树下取出来,是与你同醉、共欢,那时,一定香冽无比。”
同醉、共欢……萧琰心口咚咚急跳起来,嘴唇忽然很干,好像喝了几十斤桂酒般,心口又火烧火燎的滚烫起来,连耳朵都烫起来……一颗心扑通欢喜又焦虑忧愁,万般难言。
“姊姊……”她不语喃喃,似乎复杂的感情都蕴在这一声里。
……
屋内灯光透过半透明的樟子纸门照到屋外,柔和的映出菘蓝跪坐在门口的秀丽身影,她微微转头看了一眼屋内,心里有莫名的忧虑。
按说十七女君来了,道师会很高兴,但屋里不同寻常的寂静让她觉得不对劲——以前十七郎君过来承和院,都是笑语活泼,少夫人也会笑语或轻嗔——当然也有可能是在说严肃的事。
但菘蓝总有些不安,觉得道师和十七女君之间,恐怕是发生了什么事,想到书案上凌乱的纸笺、潦草的字迹,月下的孤影伫立,凝望合欢的沉默身影……她心里不由惶惶,难道……?会是她想的那样吗?
赤芍端着雕漆茶盘出来,木屐无声的行在廊上,目光询问菘蓝:里面可有动静了?菘蓝微微摇头。
赤芍默立片刻,无言的转身,端着茶盘又回到茶房,将茶壶坐在青釉温炉台上,温过两刻钟不送入,这壶茶也得废了。她还是继续碾茶吧,没准还得煎一团茶。
……
屋内银烛高烧,照得沈清猗的脸雪白,透出一种羸弱,她的手似无力,从萧琰衣襟上垂落下去,落在梨花白的衣衫上,手背衬得苍白羸弱,薄肤下青色的血管似凝固般,连指尖都泛出青白色。
萧琰目光被她手惊落,顿时眸子凝定,还没意识到要做什么,另一只手已经绕过沈清猗的腰,覆到她手背上,只觉冰凉入骨,又在微微颤抖,萧琰心口愀然,不由紧握,想说你手凉了,又顿口不言。
——只因心中寒凉,寒意自心头起,才会侵彻她身。
萧琰默默握着她的手,真气如温水柔和浸润过去,就像以前做的一样。然而此时又非昔日,多了些说不清的感情,还有比以前更深的心疼,细密如茧丝般缠绕。
沈清猗靠在她胸前,似强撑已久不堪沉负,纤薄的身子羸弱的靠着,纯净又温暖的气息萦绕着她,她身子却微微发抖,恐惧、害怕,会失去。
萧琰绕过她腰的手臂不由微微收紧,轻轻抱着她,想将身体的温暖传给她,手掌依然暖着她的手,一手暖了又换另一手。
“阿琰,”沈清猗低柔叫她,声音轻柔又微微颤栗,“我思你,若狂。”她闭了眼,声音有些艰涩,从未这般倾吐感情,雪白的脸庞似胭脂微洇,那些渴慕和相思沉积在心底,已经积涌如潮,似洪水破闸而出,又似岩浆成河流,滚烫得要燃烧,“我思你,成疾。”沉疴不治。
“姊姊……”萧琰静默了好一阵。
沈清猗脸上洇开的胭色一点一点淡下去,脸色雪白薄脆如纸,纤长眼睫微微颤抖着,似蝶翼在风雨中柔弱欲摧折。
“姊姊。”萧琰又叫一声,握拳的那只手也不由抱住她腰,只觉满怀的香软清幽,手臂下的腰身却是细瘦,仿佛微一用力就会折断,心中不由酸疼,双臂又微微松开,唯恐勒折了她,察觉沈清猗身子微微发抖,双臂又不由收拢,“姊姊……”声音讷讷,“是不是……有些冷了。”
她知道,沈清猗不是冷。
不,也是冷,心中的冷。
“我去内屋给你拿条薄衾盖着吧?”这话苍白无力。
“……我不冷。”沈清猗声音低弱,又微颤,“我是……害怕。”如秋夜寒桂,泠泠簌簌。
萧琰心口一愀,不由抱紧她,“姊姊,你,我……”她喉咙哽咽,心里又疼又酸软,舍不得说出让她伤心的话,又不能应下她的情,思绪翻滚,在胸中呜咽,愁肠百转的叫了一声,“姊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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