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就差一分钱 (第2/2页)
平常春兰是不点灯的,妈妈说费油。偏厦子后面留了一个小窗户,白天还能见到亮,黑天就不行了。灯亮起的时候,大山看到了印在窗户纸上的人影,他敲了三下,停一下,又敲了三下,这是他们的暗号,如果没回音他就走了,有回音春兰就会出来。听到敲窗声,春兰吹灭灯,闪身到了后院,后院有个堆簸箕、锄头和二齿子的小屋,新打完的麦秸也都堆在这里,春兰把大山拉进屋里,不敢哭出声,只见到春兰的两肩抖动不停。
哭了一会儿,春兰抬起头来,泪水不住的顺着脸往下流,大山用带着老茧的手帮她擦,就是擦不净。早晨擦过的雪花膏,被泪水冲了个花脸,她也顾不得这些,抓着大山的胳膊,仿佛松开手,大山就会消失。穷人家的孩子,要得到一份爱情,是真的这么难吗?
“大山,你带我走吧,我跟你走。”春兰咬着嘴唇说。
“不,我不能走,家里还有得病的妈和不懂事的妹妹。”大山摇着头低声却坚定地说道。
“明天早上我就要嫁人了,春兰的声音提高了一些。”
大山伸出手捂住春兰的嘴不叫她说下去,两个人沉默下来,寂静的夜晚,静得能听到两个人的心跳声。
西屋的人多了,有人点亮了煤油灯,屋子里显得有些热,上半扇窗户被炕上的人挂起来。吃饭的人多,炕上一桌,地下一桌。炕上是白茬的杨木方桌,掉漆的地方漏出木头的颜色,也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地下是几块木板搭的,木板下面垫着三个装满的麻袋,长条凳子是在学校借来的,春兰的二姐夫是村小学老师。墙上好多影子印着,人一走动,随着光亮,影子时长时短。
看到陆伟民从县里回来,又触动了李月娥的少女情怀,小时候,她就跟陆伟民一起上学,一起放学,屯子里差不多年龄的男孩子好几个,但她就愿意跟陆为民在一起。夜深人静的时候,也憧憬过,假如自己嫁给陆伟民能是什么样子。人来人往,里外屋都是人,她没有机会跟陆伟民说话,只是端菜时匆匆瞥一眼,陆伟民能察觉到看向他的目光,但还是稳稳当当地坐着。
弟弟伟刚和媳妇英子跟哥哥陆伟民和桌上的人打过招呼,要带着孩子们回去睡觉,四个孩子在外面跑累了,小西已经趴在二娘的背上闭上了眼睛。伟刚媳妇告诉陆伟民吃完饭后回去跟父亲睡北炕,南炕是她们两口子和孩子们,然后吆喝小龙小风,从小屋的旁边走过。
外面的吵闹声过去,大山伸手搬过春兰的脑袋,面对面看着,时间仿佛凝固了一样。春兰抓住他的手,想把他拉近一些,但大山没有动,他觉得春兰明天就是别人的媳妇了,他没有资格再碰她,理智和道德也不允许。
许久,大山才出声说话:“春兰,我只想在你嫁人前再看你一眼,,我要你幸福,我要你完整地嫁出去,我不能叫你抬不起头,我不能叫你被人看不起。”大山理智地低声说着,按着春兰的手汗津津地。
春兰又流泪了,“大山哥,不管何时何地,我永远是你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