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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6 悠悠岁月(3)万字更

986 悠悠岁月(3)万字更 (第2/2页)

他伸手将领口的纽扣解开,起身倒了一杯水递过去,“小伙子,招人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上面都是有规定的,这次能招上两个人,都是公社主任找人特批的。”
  
  这个四爷当然明白是什么意思。这畜牧站是县上畜牧局的派出单位,受畜牧局的垂直领导,但在当地,也受公社的领导。这算是个双重领导的单位。要是过上一些年级别划分的话,这也就是个小股级单位。这个站长都算不得什么干部。
  
  这个时期公社主任的权力可大的很呢,乔站长想在这公社好好的干下去,跟上面的领导这关系不能不走好。这位主任是他大姐拉拔大的,给他成亲了,她大姐年岁大了才找了个老鳏夫成了个家。家里有俩孩子,一个闺女一个儿子,闺女大点,今年十七了,儿子小脑子还有点傻。你说这一家子的日子往后怎么过?把这外甥女拉拔了,这家里的日子就能过了。畜牧站这边呢,清闲的很,就是没啥文化,在这里也能干。伺候伺候病了的牲畜什么的,就是弄不好,畜生也说不了话。就是真闯了祸,也是几只鸡一头猪的事。对小姑娘来说,暂时有这么个临时工的身份,就挺好的。以后再慢慢想办法嘛。一步步来。
  
  这两人是一个正瞌睡,一个赶紧就递上了枕头。一拍即合。
  
  人家主任很会办事啊,要名额就要了俩,怕一个的话人家说闲话,再一个呢,也适当的给乔镇长点甜头,看他有啥要安排的人没有。
  
  乔站长还真有。
  
  这畜牧站里做饭大嫂的老余头,家里有个寡妇儿媳妇。平时农忙的时候,家里的孩子没人看,这儿媳妇就把孙子放在孩子爷爷这里,反正老余头的活清闲,这站里也没几个人,放个孩子也不是什么大事。早上放晚上接的,进进出出的,三捣鼓两捣鼓的,这寡妇小媳妇跟乔站长两人不知道怎么的,就看对眼了。
  
  这事知道的人不多,但就那么巧,谁知道呢?
  
  金家的老三知道。金满山是金家老三的大名,可他的小名比他的大名响亮,叫金怪。
  
  这个‘怪’或可叫‘乖’,乖张的乖!
  
  从小就是淘气包,打架斗殴坑蒙拐骗反正是没有他不拿手的。跟谁都能混一块,跟谁都能混成哥们,就是这么一个人。在金家,金老娘给自家这三儿子另取了个名字,叫夜游神。
  
  这家伙十天里有八天晚上是不着家的。东家住一宿,西家住一宿,身上的衣服不是混了这个的穿就是混了那个的穿,不管是偷的还是骗的,这家伙总能混个肚子圆回来。
  
  夜游神的称号不是白来的,那在外面混的晃荡小伙子,晚上是最好的掩护色。这夜里在外面晃悠的时间长了,这什么鬼都能遇上。自以为做的机密的一些隐私事,按照概率的话,撞上的可能性就比较大。
  
  这位偷摸的撞上过,还带着几个小伙子翻进去小寡妇家,在窗户外听窗户根呢。
  
  不光是听了,得着机会,晚上卧谈会的时候还当笑话说给家的兄弟听。什么那姓乔的人五人六,在炕上还不是什么都应,什么临时工啊,什么公社主任外甥女啊。不长心眼的都听了热闹了,四爷就暗暗留了心眼了。
  
  这世上的路有两条,一条是正路,一条是歪路。
  
  当正路走不顺畅的时候,这歪路偶然是能用一用的。
  
  这不走正规渠道办事,办法不外乎两个,一个是威逼,一个是利诱。当你手里无法拿出叫人家动心的东西时,威逼往往会比利诱更有效果。
  
  当然了,这种办法不可常用,要不非得叫人套麻袋悄悄的给打死。
  
  这不,给了一个大棒,马山就递了甜枣,“您原来答应的临时工的工资是多少?”
  
  “八块!”正式工一个月有三十二块钱,这八块实在算不得是多高的工资。但对于乡下人,一年里也就家里的鸡蛋和猪能换点现钱以外,哪里有什么收入。这一个月八块可是不少了。毛猪的价格才三毛一斤,没有饲料的猪除了野菜就是泔水,养一年下来也就百十来斤,一头猪三四十块钱都是家里的大进项。可这一月八块,一年下来就是九十六,加上福利怎么算也是过百了,顶上家里养了三头猪的收益了。可别忘了,哪怕是临时工,一个月也是有三十斤粮票供应的。吃的问题就解决了。要么为什么招收一个临时工,都得那位公社主任出马呢。关键是牵扯到粮食配给的问题。这才是关键的问题。
  
  四爷就笑:“乔站长是觉得半年内回县城的诱惑大,还是……其他的事更大?”
  
  乔站长眼睛闪了闪,“半年内回县城?”他失笑,“小伙子你可真逗!”
  
  “我是没这个本事……但有人有这个本事……”四爷含蓄的一笑,“今儿我不是给您送人来了,我是给您送登天梯来了……至于答应别人的事……临时工嘛……工种多的是,有那您不能拿主意的,也有那您能拿主意的。我刚才进来可是看了,这畜牧站,可是连个看门的都没有……不管什么人,都能随意这么进来……”
  
  乔站长还没明白过来,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
  
  四爷心说怪不得发配你来做站长了,就这悟性?他提点道:“刚才瞧见扫院子的是为大爷,怎么不叫大爷去看门呢?”
  
  扫院子的?
  
  乔站长真觉得自己的脑子被门夹了,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叫老爷头看门扫院子,再把那小寡妇招进来安排进食堂。虽然没有粮食补贴,但工资是有的。在站上的食堂吃饭,不光能吃饱,多少还是能贪污一点回去的。这种事属于畜牧站内部的事,完全是可以自己做主的,谁都不用惊动,自己就能拿主意。
  
  不管这小伙子说的是真是假吧,今儿要是不把这事给应下来,那只怕自己这个刚坐稳的站长就真得下去了。这作风问题是个大问题的,没人说的时候屁事没有,有人说的时候,那真能被局里给开除了。
  
  都不敢想什么以后能不能升职回县城的事了,哪怕他就是现在忽悠自己呢,今天这一茬也得接住。先招进来再说,过了这一茬哪怕再踢出去呢,那都是以后的事了。
  
  事情在脑子里转了一圈,他马上就应下了,“这么的,你后天把人带过来,先报名再说……”
  
  其实这位是谁他还不知道呢。想问名字吧,又怕这位犯忌讳,干脆忍住也没问。
  
  四爷暂时也不想说,临走的时候只道:“后天一早,我就带人过来……”
  
  乔站长那事满口子应承,才算把这个霉星给送走了。
  
  这事对四爷来说,只算是走完了第一步。为了把稳,这还得接着安排第二步棋。但这第二步棋,他不能出面,得找个人来。
  
  谁呢?
  
  老三!
  
  在巷子口等到天麻黑的时候,老三从家里晃悠出来了,趿着些,裤腿卷起来一边高一边低,上身一件背心,肩膀上搭着件军绿的外套。反正这种外套是一年四季的穿。夏天里面穿背心,春秋两季里面套线衣,冬天还能继续套棉袄。你想啊,这衣衫穿上跟好看无关。
  
  反正就是这么一副一瞧就有点流氓气质的人,就是大名鼎鼎的金怪。
  
  斜眼瞧了自家老四一眼,这弟弟从小到大蔫儿。老大是吱吱哇哇的光会喊叫,屁点本事没有,还是个事精,一闯祸回来就得弟弟们出头给他拔份。老二看着厉害,就是心软,对老大好,对自己也好。嘴上骂骂咧咧的,但对谁心都是实诚的。老五还小,懒得搭理,就老四,蔫吧的很。这会子往这里一蹲,他还以为遇到啥事了,“咋的了?妈不是说给齐家干活去了?被人家给撅出来了?”他说着,就在衣服兜里掏,摸出个五毛钱来,再摸就再没找见,嘴里就骂了一声,“准时老五又偷着拿了……”说着话,就把五毛塞给四爷,“抽空带桐出去玩去,看电影,买两根油条……要不然这媳妇真该跑了……”
  
  四爷能要这钱?
  
  给他推回去,叫了一声三哥,“……找你有事?”
  
  啥事?
  
  见老四难得的鬼祟起来,他就跟着蹲下,哥俩在路牙子上咬耳朵。
  
  听老四说了这么一堆,老三其实还糊涂着呢,“是畜牧站的哪个孙子得罪你了?哪个?孙子是不想在这太平公社待着了吧……”
  
  四爷赶紧给拉住了,一再交代,“……真是正事……可别忘了……后天早上八点,准时!完了肯定不叫兄弟们白干,一人一块……”
  
  一块钱可不是小钱,金老三应了,瞧着自家老四四平八稳的又朝巷子里去了。
  
  四爷没急着回家,先去了桐桐那边。巷子里傍晚的时候,都在门口坐着纳凉呢。金大婶在门口坐着,见老四回来了刚要吆喝着回家,就听他儿子说,“妈我先去找桐说话……”
  
  当妈的就乐了!
  
  这老四总算开窍了,平时是一巴掌打不出半个屁来,这会子心眼总算是活络了。这就对了嘛!叫人知道你跟那闺女是一对的,这别人想下手那心里也得犯膈应。就是齐老太,面对这闲言碎语的,也不得不妥协吧?
  
  这办法是不怎么光明,但光明有个屁用啊。这会子为儿子娶媳妇的事,愁的那是什么办法都想过了。再说了,自家儿子那是个个都不差的吧。不算是辱没了人家闺女儿。
  
  她这边想的高兴,跟对门住的宋婶子,说话的声音都不一样了。
  
  但离的不远也在门口跟人闲话的齐老太就不怎么高兴?这不是摆明了耍无赖嘛。
  
  回头对着孙女就道:“明儿要下地,早歇着去吧。”
  
  四爷过来肯定有正事的,林雨桐能歇着吗?
  
  再说了这个时候也是该表明态度了。正跟老太太聊天的这位婶子,打着什么目的来的,那也是谁一看就都瞧明白的。
  
  这位婶子有个儿子,年岁也就十□□,跟金家的老大一样,在饲养场干活。这人林雨桐知道,还算是熟悉。这小伙子叫柳成,算是整个生产大队里,林雨桐见到的唯一还算是有上进心的聪明人。那小伙子初中毕业,在家闲了两年,前年这不是恢复高考了吗?人家小伙子就动了念头了,重新把课本给捡起来,虽然是一年又一年,都给落榜了,但人家没泄气,就住在饲养场,天天晚上跟牛马一个棚里,借着那点油灯看书呢。
  
  这柳成吧,要只对这小伙子,那老太太是一百个看的上,长的斯斯文文的,见人说话又亲热又和气,为人周到的很。这样的人以老太太的眼光看,那就是放在哪里日子都过不差。再加上这柳成的奶奶,那也是有点来历的人。老太太就不止一次的在那老太太的脚腕上看见过金闪闪的链子。也是她们这样的小脚老太太一见面就差不多是在炕上说话的,腿脚一伸,也就瞥见过一两回。也是不敢偷偷的戴,只缠在脚腕上过过瘾。
  
  这在老太太的眼里,就觉得是家底。不管什么世道吧,这离了钱肯定是不行。
  
  老太太就这一个嫡亲的孙子,不传给孙子还能带到棺材里去?
  
  之所以犹豫到如今都没下决心,一是自家孙女这心思真不能一点不顾及,总得给她点时间说服这丫头。二呢,就是这柳家别的都好,只一点不好,这柳成的妈是个是非精,柳成的姐姐跟他妈一脉相承,因着比弟弟的年岁大的多,大了十五六岁,为了照顾娘家,干脆就在家里招赘了一个女婿,是外地人,复员的军人,这女婿倒是老实,只这母女俩啊,一般人真应付不了。
  
  林雨桐不知道这小老太的心思,只当她还真心想跟这家做亲呢。见老太太叫她回去,忙道:“奶,我们有事呢。”
  
  这话一出,小老太的脸都青了:你说你一大姑娘,咋就不羞呢?你们大男大女大晚上的,有啥事?
  
  这位柳婶子面上就不是太好看,起身似笑非笑的就扭着腰身走了。老太太的脸更难看了,这柳家女人这一张嘴啊,等着吧,不用等到明天,今儿晚上就能把这事宣扬的满世界都是。
  
  心里气啊,胸脯子一鼓一鼓的,老太太饶是涵养好,再面对在她眼里这个一直都是老实孩子的金老四,也摆不出好脸色来。
  
  四爷还没开口了,老太太一扭身就往回走,声音沉沉的,“都进来了!”
  
  林雨桐对四爷勾勾手指,叫四爷跟着她进去。
  
  屋子里的电灯拉着,这是难得的态度,这灯泡在家里的作用除了应急,基本就是摆设。谁家开这烧钱的玩意。
  
  今儿老太太为了四爷,都算是破例了。
  
  小老太盘着腿坐在炕上,沉声问:“囤子,就你家那情况,你能给我家桐啥?只怕结婚连一间屋子都没有!”
  
  四爷适应了这么些天,对囤子这个名字吧,还有些适应不良。愣了足足有三秒,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叫他。
  
  四爷心说,朕给过她整个天下。
  
  可哪怕是如此,这会子也只得认怂,好声好气的安抚这小老太,“今儿就是为这个来的……”这才把临时工的事说了,至于怎么争取的,这个过程不需要跟小老太说,桐桐那是不用说她也能猜个大概,因此他只说结果,“……一个月八块,每月还有三十斤粮票,出了门十分钟就到,周围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家,也不怕被谁欺负了去……早上八点上班晚上六点就回来了……轻省多了……人家后天一早就叫报道,这不得赶紧过来说说,这上班穿的衣裳鞋袜可得准备,别叫人家到时候小瞧了……”
  
  没给小老太说话的时间,四爷一口气说完了。
  
  林雨桐给他摁在凳子上坐了,又倒了水过去,还不忘了对小老太挑眉,小话一句一句的给老太太捎捎过去,“……这临时工多难啊,别说给钱了,只要饭管饱,就有的湿热抢着干呢……为这事废了老鼻子劲了吧……哎呦!你说你家那日子,你家谁去不得比我去划算啊。就是你自己去,那这以后还愁找不到媳妇?多少人上赶着呢。”
  
  四爷偷眼瞪她,适可而止啊,小老太也不容易。要是真放在金老四以前那性子,是不怎么放心把家里的闺女给他。
  
  小老太虽然觉得这孙女那德行有点小人得志,但想想那话,却也不算错。金家要是家里出了那么一个人,这往后的日子都会好过的多。
  
  可这小子,愣是给自家的孙女了。
  
  这事吧,叫人动心,但还不至于打动她。真正打动她的是眼前这个人,能把这事这么悄无声息的叫这小伙子给办成了,那这金老四可就不是看上去那么个老实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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