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073:暗河惊痛 (第1/2页)
过了一会,洞口上方有声音传下来,“少夫人,十七郎?我是萧颂。在下面吗?”
萧琰听出是族卫首领萧颂的声音,便立即放下沈清猗,想了想,又退后几步拉开距离,这才扬声道:“颂叔,我和四嫂在下面。洞口下方是河,往这边跃过来。”
便有火光透下来。
萧颂持着火把斜跃而下,见萧琰和沈清猗都安然无恙,心里松了口气。
沈清猗已经就着火光又离开萧琰几步,关心问道:“颂叔,四郎可安?贼人可退?”
萧颂走近,很有条理的回答,“世子安。沙暴中的暗杀者被十七郎阻了偷袭,已经遁去。突袭的登极境贼人悍战不退,已经全数被灭。十三族兄和那位敌方宗师不知战到哪里去了,一时估计回不来。世子忧急,让我和萧莼下来寻少夫人和十七郞。萧莼寻到崖底去了,我下来这个山洞看看,少夫人和十七郎安然真是太好了。”
萧琰笑了起来,“四哥没事就好。”
萧颂道:“世子知你们跌崖,心中甚急。少夫人,十七郎,咱们赶紧上去吧。”
萧琰已经就着火光打量四周,正要应“好”,忽然“咦”了一声,“那边好像有人。”
萧颂一惊,右手已按上刀——他只听到两道呼吸声,哪里有第三人?
萧琰道:“应该是尸体。”
萧颂举着火把照了过去,便见十几丈外的石壁角落里,一具穿着衣服的骷髅倚在石壁上。
“过去看看。”沈清猗道。
她知道萧琮平安无事,就不着急上去了,至少要弄清楚这里死的是谁。
萧琰也很好奇,当先走了过去,道:“阿嫂,小心。”
沈清猗跟在她后面,萧颂举着火把落后一步,往前照亮沈清猗的路。
按辈分萧颂是萧琮和萧琰的族叔,只宗族血缘上他们这支已出了五服,被选入族卫后享受五服以内的待遇,被族中派遣成为萧琮的族卫后,萧琮不在,他就要以沈清猗为主。
三人走近去。
那骷髅坐在石壁下,穿着青色的右衽宽袖长袍,腰间不系带,这是士人家居时穿的直裰,一般不在外穿着。也有一种可能,是道袍,两者的式样差不多。
这骷髅身上穿的长袍褾三寸紫边,士人的直裰是不褾边的,那就应该是道袍了。
死的这是个道士?
或者是俗家修行的居士?
萧琰看见骷髅的脖子上用乌绳悬着一块黑漆漆的牌子,约摸三寸长宽,那牌子上面刻着三个篆字。
她心中一咯噔,转头看向沈清猗,道:“阿嫂,牌上刻着……‘道玄子’。”
沈清猗惊震立地。
她落崖时都没变的脸色陡然变了。
……
孙先生?
沈清猗心头冰凉。
……
萧颂看清黑牌上那三个篆字,脸色遽然变了。
——道玄子?
道门三大高手之一,怎么会死在这暗河边?
谁杀了他?
又有谁能杀得了这位先天境宗师?
那必须是先天境宗师!
——至高神教?大食教?梵音寺?天策书院?东海刺?……
是敌国教派?还是本国武宗?还是其他势力与三清宫的仇怨?或是与道玄子的私仇?
萧颂瞬间脑中滚过种种想法,如万马奔腾而过,轰轰不止,心里也如沸水,滚腾不休。
……道玄子身陨的消息传出去,这是轩然大.波啊!
他举着火把呆震在那里。
……
萧琰看着沈清猗的脸色担心,回身两步,伸手虚扶她,声音关切,“阿嫂。”
沈清猗抿了抿唇,向前走近尸骨。
萧琰立即伸手从萧颂手中接过火把,“颂叔,我拿着吧。”拿近给沈清猗照着,另一只手却是内力凝聚,这里总给她一种危险的感觉,她眸子警惕的四下望着。
沈清猗仔细盯着那块乌黑的牌子,眼里渐有悲痛。
这是三清宫的道牌,生不予人,死后也要收归三清宫的道塔里。“道玄子”的道牌不可能给别人。
这尸骨身上的道袍是质料极好的兼州青锦,上面织有仙鹤的暗纹——三清宫的道袍就是织有这样的暗纹。道袍的衣领上绣着三道金线,象征三清,两边几乎垂地的宽袖上绣有九圈银线——三清宫只有三宫掌教和长老才能绣九线,道玄子是太清宫的长老。尸骨旁边没有掉落冠帽,只有一根沉水木的灵芝头簪子,簪头刻着一个“清”字。在尸骨的正前方立着一柄长剑,乌漆的鞘,鞘尖插入岩石约一尺半,青色的剑柄,吞口上蚀刻着一个“玄”字。
沈清猗确定无疑,这具尸骨就是与她有半师之谊的道玄子孙先生。
她心中蓦然锐痛,神色悲痛的向着尸骨和剑跪了下去,“学生沈清猗,叩拜先生遗容。”
萧琰却警惕的盯着尸骨前方的那柄剑,又盯着那块道牌——让她产生危险感觉的,就是这两物。
她随着沈清猗半跪下去,看似对遗骨行礼,实则距离沈清猗仅半臂,一有不对,就要拉着沈清猗疾退。
萧颂左膝点地,在沈清猗的斜侧后方半跪下去。这是武者对前辈遗骨的礼节。
沈清猗对着遗骨三叩九拜。
这是最大的礼节,只在祖宗、父母、师尊行此大礼。
萧颂眼睛瞪大,难道道玄子竟对少夫人有师长之恩?——教武不可能,教丹更不可能,那就是教过……医?
道玄子是道门先天宗师,道门药殿的掌殿,也是天下闻名的医道圣手,世人尊称“药王”——武道丹道自不会传三清宫以外的弟子,但医道桃李满天下,难道少夫人也是其中之一?
嘶,国公府竟没传出半点风声。
莫非……世子的病竟是少夫人治好的?
萧颂脑子里又轰轰乱转。
……
沈清猗叩拜后,稳了稳悲痛心绪,回身对萧颂道:“颂叔,孙先生教过我医道,我须尽学生之义,为先生收殓尸骸。你先上去,告诉四郎,孙先生殁于此。记得,只告诉四郎。”
萧颂一震,这位道门先天宗师真的教过少夫人医道!
他应了一声“是”,语气多了一分恭敬。
后面的吩咐他当然明白,道玄子陨落一事必将震惊道门和天下,这事不能泄露出去。要宣告出去,那也是道门的事,绝不能从兰陵萧氏口中先泄露出去,否则,就是大大得罪道门了。
他向沈清猗行了一礼,“少夫人,我先上去了。”转身提气掠上洞口。
沈清猗仍然跪在遗骨前,萧琰轻声提醒她,“姊姊,不要碰这剑,还有这道牌。我觉得……很危险。”
沈清猗沉着眸子,不语。片刻,她道:“阿琰,火把照这里。”她指着尸骨的手下。
萧琰将火把照过去。
只见宽衣大袖拢着的白骨五指下,左手地上写着“牌”字,右手下方写着“取”,血字很小,如果不是沈清猗跪下去磕头,真的很难见到。
萧琰按着从右书左的习惯读,“取牌?孙先生是什么意思?”
沈清猗抬头,看向尸骨脖子上乌绳系着的道牌,“孙先生写下‘取牌’,必然重要。我们按先生吩咐,先取道牌。”她站起身来,“阿琰,你将孙先生的遗骨往外移三尺。”
萧琰应声“好”。
孙先生的尸骨靠着石壁,取下他脖子上的道牌应该解绳而取,直接从头上摘下来是对长者的不敬重。而解绳必须要从后面解,若将绳结扯到前面解开,礼仪上也是对长者的不敬重。
萧琰起身将火把递给沈清猗,又跪下给遗骨叩了个头道:“孙先生,晚辈得罪。”伸出双手将尸骨小心抬起来,移到离石壁三尺处。回过头却见沈清猗拿着火把立在原处,低头看地上,便叫了声,“姊姊?”
沈清猗回头道:“孙先生在这留了字。”
萧琰惊讶走过去,便见遗骨搬离的壁角书有一行血字:“遗物置于此壁内。”
她眸光往字上方看去,便见石壁有三道接缝处,好像是在石壁上楔合了一块长高三尺左右的石砖,想必砖后有洞,遗物就在洞里。
沈清猗从胡服的衣袋里取了方白叠巾,在地上红褐色的血字上沾了沾。
萧琰见白帕上沾染了血色,惊诧不已:尸体肉身腐朽为骨,那肯定是很长时间了,这血字看着就是干后的红褐色,竟然还有血没干?这太不合常理了!
沈清猗将手帕凑到鼻下闻了闻,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这是人血和朱砂混合驱虫香料,再加以特殊药粉制成,在阴湿的环境下,可以保持字迹不干。”孙先生教她背诵熟记的药典中,就有这味药粉。
萧琰明白了,“这是用来驱虫?”难怪这里有虫蚁尸骨周围却是干干净净的,也难怪孙先生的道袍保持得这么完好,虽然质料好上百年不腐,但抵不住虫子啃咬啊。又恍然道,“孙先生写的‘取牌’那两字,也有驱虫的功用吧?”
沈清猗点头,“是。”
萧琰看着那字,道:“姊姊,那我们是先取牌,还是先取孙先生的遗物?”
沈清猗心绪已经冷静,“我想,孙先生写这行字,重点是用来驱虫,而不是告知遗物所在地。他既然写了‘取牌’,而这行字只是说‘遗物置于此壁内’,没有写‘取遗物’,可见取道牌要重于取遗物。”以孙先生的手段,这石壁内必有后招,若贪图他的遗物妄取,十成是自寻死路。
她将火把递给萧琰,转身轻揭尸骨颈后的衣领,从下面牵出乌绳的绳结,忽地“咦”了一声,“阿琰,照近点。”
萧琰将火把下移,凑过头看去。
那道牌原本是贴身戴着,应是被孙先生死前取出来放在衣外,但后面的系绳还是贴着肉的——现在就是贴着骨头了——隐在衣领之下,沈清猗要取出系绳就要翻开衣领,于是见到衣领内写着两个蝇头般小的血字:玄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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