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084:心字成灰 (第1/2页)
沈清猗从松明园赴宴回来时,萧琰正在房间里写信。
她先给母亲写信。
每到一州,她都要给母亲写信,说沿途风物、见闻、心中感想等等,由专门递家信的侍卫快马送回去。
她在信中给母亲说,要和兄嫂分开先去静南军,但没说是是等候道门来人,孙先生的事不能提,只说兄嫂要在庭州待一段时间,让她先行,省得误了去静南军。
又笼统说了四哥的袭杀威胁已经解除了,只九叔萧旭和野力山的那段前仇恩怨没说,这是萧氏的隐事,四哥说不可泄露,萧琰就在信中隐去。
接着又写庭州的风物和趣事,间杂自己的感想,也没讲究什么条理,想到哪写到哪。母亲说过,信以情动人,不以文动人。
又写对武道的感悟和体会。今天和沈清猗的神会没有提,萧琰觉得观光看见的那“纹”有些眼熟,但孙先生传过姊姊道纹这事不能说。
最后表达了对世家的婚姻感想,言语里很是怅然,当然兄嫂的感情没有提,这是不可以谈论的。前后写了十几页纸,觉得没话可说了,这才停了笔,用火漆封函。
又提笔蘸墨,给四哥写信。
萧琰觉得这封信好难写,废了好几张纸,差点在茵席上打滚,这才磕磕巴巴交待了自己是妹妹的事实。伸手在额头上抹了把虚汗,得亏明天给了信就走人了,不然四哥那表情……想想就好惊悚!还是让姊姊去灭火吧。
她又提笔落纸,抬头写下“姊姊”两字,然后就呆着了——写什么呢?
她给沈清猗写什么信?要说的在书房都当面都说了,又没什么秘密要坦白交待的。
萧琰将笔搁下,想了想,又拿起来:还是应该写点什么吧?
她就在“姊姊”的抬头下面,起一行字:“我会想念你的。”
凝眉想了想,又落了三字:“要开心。”
另起一行道:“你不开心,我也不会开心的。”
又想了会,加一句:“我会时常写信给你的。”
她搁笔看了一会,觉得好像还是没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她拳头捶着额头,到底自己想要说什么呢?
不要伤心?
她脑子里蹦出这几字。
姊姊为什么会伤心?
——因为魏五娘子?
萧琰认真回想沈清猗提起魏子静时的神情眼色语气,揣摩良久,微微摇了摇头,姊姊与四哥成婚时就没有一生一双人的预期,以她清冷又理智的性子,既不会爱上四哥,又怎会因四哥多一个女人而伤心?
不愉快或许有,但不会伤心。
——因为四哥伤心?这也不对,没有深爱,怎会伤心。
萧琰眉毛蹙起来。
沈清猗那浅淡的笑意,清幽疏离的气息,清晰印在她心里。那笑意后的冷寂,让萧琰觉得,沈清猗心里在难过——尽管她没有一点难过的表情,但萧琰相信自己的感觉。
母亲说过,眼睛和耳朵都可能骗自己,唯有心不会骗自己。
萧琰摸着心口,觉得微微的疼。
她提笔写了五个字。
“姊姊,别难过。”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难过,但你难过,我也会难过。
……
萧琰写完信,又呆看信纸良久,蹙着眉毛,白袜踩在茵席上走来走去。
总觉得不够。
在书房的时候还说要对姊姊更好,但自己就要去静南军了,怎么更好?难道写封离别信就是更好了吗?
萧琰觉得,对姊姊更好不能只是心中想,要有实际的。
送姊姊礼物吗?可是姊姊什么都不缺啊。
萧琰来回走着,便听见廊上白苏赤芍行礼的声音:“少夫人回来了。”她定步,走到讌息室长窗边,看着沈清猗的身影从甬路步入庑廊。沈清猗脱履登屐走到廊上,忽地顿步朝东厢望了一眼。萧琰和她眸子对上,几个箭步越过坐障冲到门边,没穿木屐白袜就越过半开的棂格门落到了廊上,“姊姊!”她笑眉扬起要行礼这才发现右手还执着狼毫。
沈清猗看她一眼,眸光落到她足袜,微不可察的蹙了下眉,又斜眉,“慌慌张张的做甚。小心墨染到衣衫上。行了,回房罢。”说着眉间凛然冷冽,抬步就入了棂格门,纤直背影也给人一种凛冽的感觉。
萧琰眨了下眼,呆了会,觉得好久没见到姊姊这般寒气逼人了。忽地就有了灵感,然后转身蹬蹬到房间,从插瓶里抽出一只空白画轴,点了灯,让渐昏的室内明亮,就跪坐在茵席上刷刷落笔,没有丝毫的迟疑停顿。
灯光下,一位女子跃然于纸面。
……
次日卯初时分,大观院的三人就都起了榻。
萧琰去上房给兄嫂请安时,见他们眼下都有淡青的影,心里顿时觉得自己没良心了,她昨晚也该失眠一下才对。只是她一旦冥想入定就万念皆无一下入眠没法失呀!便决定到静南军后要每天都要多想几遍兄嫂,尤其要多念几遍姊姊,祝她心情愉快,不要伤心,嗯就这样!
用完早食后,就准备出发了。
萧琰将两封信给了四哥,上面那封是给母亲的,下面那封是给四哥的。她眼神有些飘的道:“给阿兄的信。阿兄回头看。”
萧琮先是惊讶,跟着笑起来,“还有临别信啊?有什么不能说的,要在信里说?”
萧琰眼神飘忽的呵呵笑,“我写了很多想念阿兄的话,想着当面说阿兄可能会羞涩,所以还是写下来吧。”
萧琮:“……”他是小娘子么,羞什么涩!
沈清猗瞅了萧琰一眼,呵呵。
萧琰立即传音过去:【姊姊到时要帮我灭火啊。】
沈清猗白了她一眼。
萧琰跟着将一封信递给她,笑嘻嘻道:“这是给姊姊的。”
沈清猗心口一跳,立即暗嘲自己想哪去了,难道萧十七会写情信给她?心里一冷,眉间也泛冷,“你这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人走了才敢交待?”
萧琮哈哈笑出,忽然觉得这很可能啊,说不准他手头上这封就是。
萧琰义正辞严的,“怎么会呢?我是这样的人么!”
“嗯?”沈清猗斜了一眼萧琮手中的信。
萧琰立时心虚了,暗抹把汗,这个还真是交待的,给了沈清猗一个“求饶”的眼神。
沈清猗笑笑移过眼去,手指微微攥着信函。
临到头了,还是不舍。
“走吧。”她道。
早走早好。
青葙上前给沈清猗行礼。
沈清猗交待她的话昨夜已说了,这会只道:“好生看着你家郎君,别让她任性胡来。面具要戴好,别又随便给什么人看了。不要随便勾搭人,也不要被别人随便勾搭了。”
萧琰一旁嘀咕,“我是这样的人吗!”
萧琮伸手敲她硬幞头上,“你阿嫂说得对。”你就有一张招祸的脸。若不是去军营,萧琮真担心她惹一堆桃花回来。
交待完了,一行人出门。
魏景寿和马夫人携十一个儿子候在檐子门口,给萧琰送行。
一番道别后,众人便上马往府门行去。
萧承忠挑选出来的二十个亲兵,已经等候在将军府大门外。
送行的人和离去的人在将军府外分道,一路去北城军营,一路出南门往静州。
沈清猗看着萧琰策马离去,心口的钝痛蓦然变成锐痛,就好像心尖剜了一块去……她心神恍惚的拨转马头,随萧琮前往军营,右手的手指攥着马鞭攥得发白。
她真的不会后悔吗?
……
出了庭州城沙尘飞扬,一路快马奔驰。
萧琰这一行都是骑马,护送的二十名亲兵是从亲兵中选出的精兵,骑术精湛自是不用说,最弱的青葙也在小沙海中锻炼出了骑术和耐力,一路飞驰,速度不是大队伍可比。途中没有停歇,只是每三十里遇驿馆歇一下马力,这一日就跑了一百八十里地,傍晚时分赶到了出庭州城后的第六个驿馆歇下。
萧琰对住的要求不高,屋子干净就行,地上也不必铺坐席了。驿馆和客栈的房间多数是摆墩子高桌,让人垂足坐,进屋也不用脱鞋,只有世家出行才会讲究。萧琰吩咐秉笔青葙不用这么讲究了,到了军营还会让你讲究么?倒不如早早适应了。二人恭敬应了。亲兵住在铺了苇席的通铺屋子,萧琰主仆三人住进两间垂足坐的屋子,青葙和她一屋。
众亲兵的眼色略古怪,却也没人想到男女之事去,因为萧氏规矩严,郎君们十七岁前不得沾女色,心想或许十七郎君更喜欢侍女服侍?秉笔也没觉得奇怪,因为从小沙海出来后就是青葙在十七郎君屋里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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