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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 127:离去,败家

127 127:离去,败家 (第2/2页)

夜幕下,孤影平卧,一动不动,萧简皱着眉毛,“这孩子,不会有事吧?”从白日到现在,这都呆了多久了?
  
  萧畴神色严峻,“再好的天赋,没有心性也枉然。如果这个关都渡不过去,那就是废了。”
  
  萧简说道:“她才十七岁,不要严苛。这孩子感情丰沛,突然遭遇这样的打击,难过也是正常。再看看。”
  
  便见那遭受打击的少年举起一只手臂,似乎想伸向星空,够着天幕上的星子般。两位洞真境叔祖神情都一振,不管怎么说,好歹是有个动作了。这般坐着一动不动,躺着一动不动,可真是让人心也凝滞不动了。
  
  ……
  
  萧琰腰一挺,跳起来,“铿”一声拔.出秋水刀,横在自己眼前,星光下,一泓如水映出自己的眼睛,难过,却也坚定。
  
  她将刀贴在眼皮上,刀上冰凉透入心中。
  
  “秋水,我们要更努力。”
  
  才能直上青云,和阿母并立,也揽那九天风月。
  
  秋水刀轻鸣,似应和她的心意。
  
  ……
  
  见萧琰振身而起,在平顶上踏步练刀,每一刀都沉稳,或许因为心境,刀光显得朴实无华,刀意也有几分苍茫,仿佛淬着天地无声却又苍莽的意韵……
  
  两位堂叔祖相视一笑,眼中都有欣慰。
  
  梁国公从屋廊下走出,立在院中,缓缓吁出口气,心口的重石落了下去。
  
  纵然还有悲伤痛苦,但时间是最好的良药。
  
  ……
  
  萧琰天亮后就回了军营,她没有去王宫还裤子,乍然知道自己的身世,她还不想去面对公主——这种身世实在令人尴尬;更何况,她现在也没有心情去见公主。
  
  她在营中每日都是按时作息、训练,军士都没觉得有什么异常,安叶禧却知道她心情不好,回到营帐就是沉默,沉默的写军札,记札记,有时写信,或者去操练场练拳练刀,也没冷着脸,但安叶禧连嘻笑都不敢了。
  
  安叶禧觉得好生难过,不是悲伤得难过,而是这日子难过。尽管萧琰不再避着她,终于摘下了面具,她终于看见了副营那张美貌得让她深受打击的脸,每晚服侍副营“洗脸”不再是擦面具了,但她真的不想面对这张沉默的脸啊——您还是戴上面具吧。
  
  安叶禧默默祈祷副营赶紧恢复正常,这种沉默的冷暴力风格她承受不住啊嘤嘤……她能不能回一团当队正?
  
  在安叶禧数着日子中,北路军要班师回河西了。
  
  ……
  
  唐军占领逻些后,左神策军西进象同;右神策军南下藏布江,与南路剑南军在雅隆河谷会合,追剿俄松王子为首的吐蕃余部;左龙武军和东路西宁军留守逻些。
  
  仗打到这里,就没北路河西军的事了。
  
  晋阳公主颁下了对北路军的赏赐,大军犒赏三日,连军中小兵都得了满满一袋青稞酒,上下都欢腾。
  
  大军犒赏三日后就要撤军回河西,萧琰觉得应该去和公主告别。不说身份,或者还裤子,单是她和公主约了大道同行,就不应该不辞而别。
  
  她向营主请了假,便驰马出营,去了逻些城。
  
  晋阳公主的都元帅帐已经移出王宫,搬到了逻些城中心的长乐未央宫。
  
  这是赤德松赞为长乐嘉庆公主修建的别宫,以汉朝长安宫的“长乐未央”为名,以慰公主思乡之情,又蕴含了期望公主乐居吐蕃,欢乐不尽之意。
  
  萧琰站在宫门前,心情很是复杂。
  
  这是她母亲——亲生母亲的宫殿。
  
  宫宇雄伟俊丽,斗拱单檐,红柱青瓦,一看就是大唐风格,让人心生亲切。萧琰没有去过长安,但想象长安的宫殿大概跟这差不多。她有些怔怔的看着宫门上金光灿灿的四字:
  
  长乐未央。
  
  便想到自己的字:悦之。父亲期望自己“一生悦之”。
  
  长乐未央。一生悦之。
  
  她心思浮动,一时难以说清。
  
  ……
  
  萧琰在宫门外没有等候多久,尉迟亭就出来了,引她进去。
  
  经过前殿时,萧琰忽然说道:“尉迟侍卫,不知我那日的手巾可在你处?”
  
  尉迟亭脸色一僵:他早就扔了!
  
  一方血迹团团的手巾你还惦记做什么?你是不是第一世家的郎君啊?尉迟亭心里泪目。
  
  他自己的手巾都绣有尉迟家的金锏家徽,想这时掏出一方李代桃僵都不行。只得干笑一声说道:“我洗了搁屋里了。回头给萧副营主吧。”
  
  萧琰诚恳道谢,“真是麻烦你了。”
  
  尉迟亭心里挠墙,“不麻烦。”只要你说不用还了。
  
  他将萧琰引到殿门口,转身一溜烟跑了,火急火燎的去找同僚借一方不绣纹的白叠手巾。
  
  萧琰“有劳尉迟侍卫”的话还在嘴边,就见这侍卫如被鬼追般跑了,心里不由想:难道是内急?顿时一脸理解,人有三急,内急不能等。
  
  连诚笑盈盈立在殿门内,见尉迟亭飞跑的背影“咦”一声,跟着端容,行礼一让道:“萧副营主,公主在内殿见你。”
  
  萧琰便随她穿过外殿进入内殿,重重的垂地幔帐后隐有水声透出。
  
  连诚走到最外重的幔帐边侍立,说道:“公主正在浴池内沐浴。”
  
  萧琰心想自己来得不巧,“那我在外殿等公主吧。”
  
  连诚笑道:“公主说了,萧十七‘郎君’进去无妨。”她在“郎君”上加重了语气,秀气的眼睛向她眨了一下。
  
  萧琰立即明白了,这位公主的贴身侍女已经知道自己是女郎——这样也好,至少以后不会再用那种“你和公主有暧昧”的眼神看她了。
  
  “悦之,进来。”李毓祯清凉无瑕的声音传出来。
  
  萧琰应了一声,心想这是自己的表姊,又是自己大道同行的伙伴,进去也无妨。
  
  她从军官挎包中取出叠得整齐的里裤,连着绸袋递给连诚道:“这是还给公主的。”
  
  连诚秀唇抿笑接过去,另一手接过军官挎包,挂在衣架上。
  
  萧琰抬步入内,穿过四五重朱紫黄色的锦幔,绕过一座夹缬绣重紫牡丹和羽衣仕女赏花的八曲屏风,便见一池清碧的水。
  
  池中一个绝色光华,肌如莹玉的美人。
  
  萧琰不由一呆。
  
  ……
  
  她以前就知道公主长得极好,燿燿光华,明若朝霞,拔剑时又别有一股清贵冷绝的气场,但……都不如此刻一池碧水中的明肌玉颜来得惊心动魄。
  
  因为,她什么都没穿……
  
  就像一尊精致无瑕的昆山玉雕美人,却是色香氤氲的鲜活。
  
  萧琰眼中透出惊艳、赞美,然后立即抬目,只看着公主的脸庞,继续直视身体就无礼了。
  
  她抬手解下面具,就立在屏风边,没有再向前,说道:“公主,明日我就要随军回河西了,过来和你道别。”
  
  李毓祯一肘支在金丝楠木铺着的池边,乌黑的长发漫在水中,更显出她玉体洁白,因为一只手肘侧支着身子,下半身被池壁挡住,更显得高原挺拔,雪峰红莲,诱惑之极——可惜萧琰眸光凝注只看着她脸庞。
  
  李毓祯笑着,另一只手拍了拍池台,清凉悦耳的声音道:“下来说话。”
  
  萧琰低头一看自己衣衫齐整,神色呆了呆,“……这怎么下来?”
  
  李毓祯“噗”一笑,“当然是脱了下来。”
  
  萧琰无语的看了她一眼,这一眼没凝注好目光,就看到了她上身,瞬间想起冰激樱桃,目光一仰往上,想着樱桃蘸乳酪的味道,口中说道:“我昨晚在营帐中洗过了。”
  
  李毓祯一扬眉毛,“昨晚是昨晚,现在是现在。你打算这么一身齐整的和我道别?”她一歪头笑起来,“当我邀请你共浴,以浴践别,挺别致吧?快下来,你在浴桶里洗肯定没这畅快。”
  
  萧琰心想,浴桶当然比不上浴池子,只是她是来道别的,不是来洗澡的。
  
  “快下来,”李毓祯又催她,“一会还有酒。不是说上次结约没仪式么,这回有酒了,别说三碗,三坛都有;这池子的屋穹可以向两边敞开,仰望高空白云,把盏交臂,结约同行,如何?”她笑悠悠的,“这个仪式够传奇吧?后人会写:长乐未央,大道结约——够不够传奇?”
  
  萧琰噗哧一笑,却也被她说得兴致大起,眼眸灿灿点头道:“这比王宫歇殿结约好多了。”想到这长乐未央正是亲生母亲的宫殿,又多了些微妙的滋味。
  
  她抬腿就跨入屏风内,将面具搁到月形杌子上,又搁了军帽,伸手利落解革带,去外袍解衫裤。
  
  李毓祯看着她一件件除衣,一个绝世玉人渐渐呈现在她眼前,这个玉人身体内却蕴藏着强大的力量,柔韧的曲线在她眼中就是力与美的完美结合,没有一丝瑕疵。
  
  李毓祯的眸光缓缓移下,从她侧趴的角度往上看去,一览无遗,又有神秘风光,若隐若现。她呼吸一止,脑中已经浮想出俯唇相就的美好景象。
  
  李毓祯只觉唇干舌燥,腹间一股热流瞬间窜下。
  
  她垂下眼眉,敛去灼热的目光,徐徐呼吸,平缓急促的心跳……不能急,不能吓走了她。
  
  李毓祯伸出手,“悦之,这边。”
  
  萧琰走到她旁边一步落水,李毓祯伸臂扶住她腰,道:“小心。”
  
  萧琰乐了,“你当我是娇娘子啊。”双足踩到池底就咦一声,低头望去,“这是,金丝乌木楠?”
  
  李毓祯笑,“就是这种。”
  
  “寸楠寸金”说的就是这种金丝乌木楠,是金丝楠木中最珍贵的,比地面铺的金丝紫楠还贵,萧琰打量浴池,这底下得铺了六丈见方啊,都可以游泳了,轻声嘀咕,“真奢侈。”
  
  李毓祯轻笑,伸指在池壁上敲了几下,发出“空空”的声音,“这里是长乐嘉庆公主的寝殿温池,池子四壁砌了火墙,用的是最好的祁州火砖,从大唐万里运到这里。烧的锅炉也是从大唐运过来,还有纯净炭。”
  
  萧琰轻吸口气,嘀咕,“这么大的池子,沐浴一次,得烧多少纯净炭?这沐浴是烧金吧?”纯净炭是完全纯净的煤炭,对天地元气没有半分污染,这样的炭当然不便宜。
  
  在大唐也是世家大族和豪富人家才用得起,但也没像长乐嘉庆公主这般,用纯净炭烧一游泳池的水沐浴——她见过祖母和安平公主母亲的温浴池,不到这个的五分之、六分之一。她呆呆的问道:“这里只是别宫吧?”偶尔住一次?
  
  ——她那个母亲不会是整个寒季都住在这里,每天都要洗温池浴吧?
  
  李毓祯道:“虽说是别宫,但十一姑母一年中倒有大半时间都住在这里。”
  
  萧琰一脸惊木,“这个大半时间,不会是包了整个寒季吧?”吐蕃高原的寒季可是有半年!
  
  李毓祯噗哧一笑,“这得看十一姑母的意兴了。不过她外出的时候也多,尤其寒季,吐蕃高原的四时风光,十一姑母是看尽了的。”说着又笑,“你就别替赤德松赞心疼了,只要十一姑母开心,败掉整个吐蕃人家都乐意。”
  
  萧琰一脸沉痛:昏君。
  
  李毓祯抬手按着她肩直笑,回手一指道:“你看这副屏风,上面的八幅牡丹仕女图是十一姑母画的,赤德松赞花了大价钱请剑南道的蜀绣官坊绣出来;还有仕女羽衣上的那些珍稀羽毛,是赤德松赞派使者从各国搜集过来,绿孔雀,红嘴蓝翅鸟,丹顶仙鹤,红腹鹦鹉,白羽海雕,紫翅鸟……光这屏风,就价值千金。修建这座长乐未央宫,赤德松赞至少花费了二十万两黄金。”
  
  萧琰:“……”无言以对。
  
  回头又见温池中央的碧玉台,长九尺,宽六尺,人平卧上面,池水就漫过身体,头部却有凸刻的玉枕,池水不会漫入鼻中。萧琰看出那玉台是一整块碧玉雕成,不是一块块玉砌成,很贵重——又贵又重。
  
  心道:难怪修建整个宫殿要二十万两黄金。
  
  她的那个母亲,真是够奢侈……败家,好在败的是吐蕃,不是大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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