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 134:一以贯之 (第2/2页)
萧琤猛地拧头瞪她,一肘子拐她腰上,气恼咬牙,脸已经涨红,转头对母亲解释道:“我才没说,什、什么蜈蚣!”
安平公主笑得撑在凭几上。
萧琤气得又瞪萧琰。
萧玳却是一脸嫉妒,父亲说他年纪小,让他在后勤历练,他想受伤都没地儿受,萧十四恼什么!他才恼火呢!
……
安平公主素来干脆,见了亲儿子也没有泣泪相迎、絮叨关问,笑完只说一句:“不错,十四结实了。”又说萧琰,“我家十七更俊了啊。”
萧琤一翻白眼,戴着面具哪里看出更俊了?凭什么萧十七是“我家十七”,他不是“我家十四”?他才是阿母亲生的!偏心眼!重色轻子!
安平公主说萧玳:“十九也不错,戾气少了,杀气多了。”
刘氏心里泪流:戾气变杀气,这是好事?
萧玳一脸郁郁,被后勤琐碎磨着,再多戾气也磨平了,还有一个吐蕃贼都没杀到,心里憋的杀气要冲天!
安平公主一挥手,“行了,各回各院,洗漱干净,明日午宴再叙话。”说完一挥手,肩舆浩浩荡荡去了。
众人都一脸正常,早习惯了公主这番做派,要真来个涕泪相迎、絮叨亲切,他们才要受惊吓了。
只有安叶禧和萧季思七人看得目瞪口呆:梁国公夫人,安平公主,这、这可真是……果然是……大唐公主啊!
“父亲辛苦。”萧琮和沈清猗这才来及上前见礼。
萧琰心道四哥还是那般清贵优雅,只是越发沉敛了,还有了威仪的气度;姊姊还是凛如秋霜,让人生寒,只是人更清减了……心里嘀咕,难道是道门太辛苦?还是在庭州治疫累瘦的?
沈清猗没有看她,眸色清冷,神情疏淡,如同平时一般,让人觉得少夫人和国公夫人真是两样性格一样做派——大喜也视如寻常。
梁国公说道:“你们也辛苦了。”
众子女孙辈均上前见礼。
梁国公亲切的拍了拍扑到身边叽叽喳喳的小女儿萧珑,又抱了抱孙子孙女,便率众入府,过了中门,吩咐各人回各院,对萧琮和沈清猗道:“清宁院那边没个主事的,四郎和四郎媳妇看着点,休让下人懈怠了。”
“是,父亲。”萧琮和沈清猗同声应下,心中明白:这是父亲担心阿琰回院后触景伤情,让他们在旁边宽解着。
萧琤萧玳心中奇怪,什么叫清宁院“没个主事的”?不是有商娘子?
兄弟俩不知道,萧琰的生母不是商娘子,这在国公府已经不是秘密了。
“商清”三人走得无声无息,但国公府为了今后,势必要给出个说法,于是商清成了安平公主的贴身侍女——真正的商清也的确是长乐嘉庆公主的亲信侍女。
萧琰的身世也有了一个清晰的解说,说安平公主怀孕时,皇族的易道宗师就测过,说有“生三之劫”,须晦而不明;萧琰出生后,皇族易道宗师又判了八字,说应了“生三之劫”,此曰生死之劫有三,须与父母诸亲相隔,离群而养,不记谱,故由公主亲信的侍女抚养在封闭后的景苑,十一岁度过生一劫方可与父母见,十三岁度过生二劫后方可入谱,十六岁度过生三劫,则与父母相亲无妨,一生利亲福厚。
这个消息一出来,国公府和萧氏上下都沸腾了。
公主怀过第三胎?当年怎么没有风声?
难道这就是皇族易道宗师说的“须晦而不明”,所以怀第三胎时隐而不宣了?
总归来说,相信的人多,怀疑的人少,一则以安平公主的性子,不是她亲生的,你能栽给她?二则是公主亲生的,就有一半的皇族血统,这不可能乱认;其三,卜出“生三之劫”的是皇族易道宗师,当年的司天监少监,如今的司天监监正,人称“太虚公”的李太虚,这位不可能说谎。
但是,怀疑的人还是有。
譬如梁国公的妾室刘氏和高氏,譬如与安平公主往来密切的个别长辈和妯娌,她们记得很清楚:当年这个时间,安平公主肯定没有怀孕。
那萧十七是怎么来的?到底谁生的,当然肯定不是那位侍女商清生的!
没有皇族血统,安平公主和皇族能认?
那是哪个公主生的?
……这个就不能多想了。
总之,十七郎是嫡三子,公主说是她家的就是她家的。——她们谨记这个就对了。
之后又有消息,那位侍女商清小半月前染了病,卧榻不起,院里就没了主事的;再说商清是侍女,不是府中主子,当然也不能掌管清宁院。
所以梁国公才叮嘱萧琮和沈清猗管教清宁院的下人,当然萧琮是顺带,后院的管理是掌家夫人该做的事,沈清猗去道门前已经接管一半家事,以嫡长嫂身份,离府之前□□一下清宁院的仆婢,这也是应当的。
当然梁国公话中的真意,除了萧琮和沈清猗,其他人也没听出来。
萧琰神色黯然,母亲离去,清宁院在她心中,就是空院了。
她眼帘抬起,便见沈清猗目光柔和看来,却只是一霎便转开去。
她一笑,心道,姊姊还是这么关心她啊。
……
梁国公挥手,“行了,都散了。”
孙昕云带着四个儿女首先告退。
梁国公叹道:“二郎闭关,你一人侍疾娘子,又要教养孩子,辛劳你了。”
孙昕云裣衣垂眉,“孝顺长辈,教养儿女,是儿媳本分,不当说辛劳。”
“去罢。”
“是。”
梁国公又对萧琰道:“商娘子病着,十七先回清宁院问候,再去盛华院给你母亲请安。”
“是,父亲。”
“下午申时庆功宴,不要去迟了。”
“是,父亲。”萧琮四人都回道。
梁国公带着侍卫离去。
萧琤见父亲远去,立即对兄长道:“阿兄阿嫂,我先回院更衣,再去盛华院。”说着带了侍卫蹭蹭走了。
萧玳也立即告退,又对生母刘氏行了半礼,“我更衣后再去见娘子。”说完就走了,他也不耐烦跟着肩舆,还要听生母一路絮叨。
刘氏无语,带着萧瑟也走了。
萧珑见十四哥走远了,立即热情扑过去,“十七哥哥!”
萧琰抱起她转了一圈,笑着说道:“哥哥要回院里更衣了,下午还有庆功宴,明日再和妹妹玩好么?我从吐蕃带了礼物,一会让侍女给你送去。”
萧珑又是不舍又是高兴,“那好吧。哥哥明天带我骑马,还要打马球!”
“好。”
“还有好多礼物。”
“好。”
高氏心道小祖宗,没见过这么要礼物的。赶紧拉了女儿过来,行礼上肩舆走人一气呵成。萧珑走得老远还在挥手,萧琰直笑。
“阿兄,阿嫂,”萧琰回身介绍自己的新侍卫,“这是萧季思、季朗……,是父亲安排的侍卫;这是安叶禧,军中同袍,我的传令官兼勤务,现在是我的侍卫了。”
勤……务?
萧琮和沈清猗目光都锐利了。
贴身服侍的那种?
萧琰立即传音解释:【小安是女郎。】
萧琮和沈清猗一怔,松了口气。
萧季思七人恭敬行礼,“参见世子、少夫人。”
这六名季字辈侍卫是萧琮亲选后报给父亲的,他当然熟悉,重点关注的是安叶禧,心忖不是那等油滑的,就是太黑了点,跟在阿琰身边有些不衬。
安叶禧的肤色已经涂得浅了些,不能出了吐蕃就一下变白了,现在的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但在萧琮“肤白如凝脂”的标准下,的确是太黑了。
沈清猗却留心安叶禧的容貌,五官深邃,很漂亮,还有那双绿眸,眼波一转,就有些勾人……沈清猗眼眸深了深。
萧琰走在萧琮肩舆旁边,一边走一边和四哥说话。
沈清猗的肩舆行在萧琮后面,她倚在凭几上,默默听着前方兄妹俩的谈话,眸光时而落在萧琰秀俊的背影上,没有深刻的凝视,如浮光掠影,又如飞鸟掠波,一触而过,却有一圈一圈的涟漪荡在自己的心底。
萧琰没有察觉沈清猗的注视,却会偶尔侧转头看一眼,不想因为与阿兄叙话,冷落了姊姊。
萧季思六人在安贞堂受过世家的礼仪教导,肃然跟随,目不斜视;安叶禧却是头回进甲姓世家府第,心中好奇,又有些紧张,手心都捏出汗,唯恐自己行差踏错,想四处看却又不敢张望,只眼珠左右转着。
萧琰回头看沈清猗时,瞟见她这般,便笑她,“想看就大大方方的看,眼珠转个什么劲。”
安叶禧立时舒口气,向她灿然一笑,露出一口漂亮的白牙,还有脸颊上两个动人的酒涡,软声笑,“郎君你早说嘛。”她成了萧琰的侍卫,便按侍卫的称呼叫她“郎君”。
她和萧琰在营帐里是嬉笑惯了的,当初又勾引过萧琰,两人私下里说话没什么上下,在人前当然会注意,但这会安叶禧因为紧张又乍然放松,便失了些分寸,语气自然带出亲昵。
这让萧琮和沈清猗同时蹙了下眉。
沈清猗宽袖下的手指曲了曲。
萧琰没觉得安叶禧有多出格,还调笑她一句,“平时看你挺胆大的嘛,这会倒缩眉缩眼了?”
安叶禧心里嘀咕:平时能跟现在一样么?她是个顶聪明的,之前话出口就觉得不妥,心想可别给世子和少夫人留下轻佻的印象,立即垂眉正眼,一副恭谨模样,声音也很恭谨的说道:“郎君,卑职一向胆小。”
萧琰噗一声笑,回头给兄嫂解释,“小安在军中待惯了,性子有些爽气。”
“安姓,粟特人?”萧琮微笑问道。
“是。她父亲是静州士商。”萧琰简单说道,左右都是侍卫仆从,她没有详说。
萧琮点了点头,决定回头再细问这安叶禧的事,待在阿琰身边的人,必须身家清白还要人品可靠,至于哪个族的倒无妨,最紧要是忠诚。
沈清猗心情有些复杂,她当然不会以为这个安叶禧和萧琰有什么,只是心中有些酸涩:她的身边终将有别人,而且会有越来越多的别人,她的天地是不是也会离自己越来越远?
沈清猗只觉心口有刀子在刻。
萧琰想起没有见到魏子静,应该是显怀了,不方便出迎,本想问一嘴关心一下四哥的孩子,想起沈清猗在后面,话又咽了下去。
心想,阿兄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姊姊会是完全无所谓么?
就算姊姊和阿兄没有夫妻的感情,也要有个孩子吧?……若不然,以后的宗子难道要由庶子继?
萧琰有些恼,阿兄怎么就不能等姊姊一年呢?这才多久啊,魏子静进府四个月就有了孩子,阿兄有这么急吗?
难道以后也要有个“庶长”?
萧琰觉得四哥太不对了,就算急着要孩子,难道族中的压力就顶不住了?
萧琮忽见妹妹瞪了自己一眼,正莫名,便见她眼光瞟向他肚子,心中立时明白了,不由苦笑。道门说,清猗至少要在道门三年。三年他等不起,但药殿研药再要紧,夫妻相聚一月总能抽出时间,要想孕育孩子,也能有了。只是清猗在信中说的顾虑也不无道理,她在药殿殚精竭虑,若有了身孕怕对孩子不好,但道门不会给她怀胎十月的时间。……事情偏偏成了这样,奈何?
这些,怎么跟阿琰说呢?
萧琮心里叹气,就算子静这一胎是女孩儿,那也是“庶长”;若孩子出色,那就是有威胁的庶长。
阿琰恼他,他又能说什么呢?
萧琰瞪了四哥一眼后,又想道:这事应该私下问个清楚,这会就恼四哥是不对的。
她眉目一朗又笑起来,继续和四哥说着吐蕃见闻,逻些如何,王宫如何,宫殿和装饰与大唐不同,色彩绚艳,珠光宝气,她眼睛都看花了……一边说,一边笑。
侍卫和仆婢们也听得津津有味。
一路说笑着,就到了景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