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 154:恃情?恃身! (第1/2页)
长乐坊是北一三坊,坐落在皇城以东的第三列坊和大明宫以南的第一列坊的坐标点,仅和大明宫的皇宫广场隔一条三十三丈宽的东内横街。
如果从大明宫的丹凤门城楼上俯瞰帝京城,所有坊都如同方正的豆腐块,被横平竖直切成四个等块,按正坊门朝向的位置,分别为东曲、北曲、南曲、西曲。长乐坊四个曲,李毓祯的秦国公主府就占了上下相连的北曲和东曲,就好比“田豆腐”从中纵切一刀,占了右半条。
公主府南向,正门在东曲,外府门即坊府门开在东曲的南面坊墙上,两列漆金甲的执槊金吾卫立在坊府门前,远远望去,就给人光耀威严感觉,安叶禧紧张的攥了下手——她就要进入“帝国陛下”的府第了啊啊!
两列金吾卫抬槊行礼,目不斜视,神情谨严。
李毓祯微微颔首,率领一行人策马入了坊府门,又入公主府正门。安叶禧和萧季思被尉迟亭带去廊房中喝茶,萧琰吩咐两人不必跟随。
要去见“她”,当然不能带从人。
……
李毓祯一路带着萧琰过桓门入中庭,再由内桓门入内庭。
她也没有叫从人跟着,府中的侍卫仆婢也早清楚她的习性,没有公主的召唤就别跟,路上遇见了也只避道行礼。
李毓祯一边走一边和萧琰说着话:“这边是东曲,以前是圣人潜邸时的秦王.府,父亲封秦王也住这里,后来册了太子迁东宫,这里就一直空着了。”
说着又指北面,“那边是北曲。整个曲都是圣人封给你母亲的会稽广陵公主府。后来十一姑母和裴驸马成亲,改封为长乐嘉庆公主府,再后来十一姑母成亲去了吐蕃,公主府留了些人打理。再后来,十一姑母在吐蕃‘遇刺身亡’,圣人仍让公主府的旧人打理着,没有封给任何人。我十月从吐蕃回来,圣人封秦国公主,就将以前的秦王.府和十一姑母的公主府合并赐为秦国公主府。”
萧琰点头,表示明白了,“以后都没有长乐嘉庆公主了,是吗?”
她的生母既然让“长乐嘉庆公主遇刺而亡”,看来就是不会再以公主的身份出现了。
李毓祯转头侧眸看她,声音柔缓道:“这是十一姑母的意思。做大唐公主有最大的荣耀,也有很多束缚。没有了这个身份,姑母会更自由些。”
萧琰眸子一呆,难道她还要去追圣梵因?
这么一想,她心中就觉得好窘。
生母去追圣僧什么的……
她默默扶了下额,这事还是别去操心了。
反正她这位生母心眼儿比狐狸还多,祖母都说她极聪明,从不会亏待了自己,就算追不上圣僧,大概也不会心里苦。唉,感情的事真麻烦,瞧瞧,这又一桩。便又想到沈清猗,眉尖蹙了下:不知姊姊喜欢的什么人,可别喜欢上个不喜欢她的——应该不会吧!?
姊姊这么好,会有人不喜欢她?
……不过,也说不准啊,四哥和姊姊不就是性情不投么?!唉!真是愁人。又想到沈清猗若喜欢了谁,也不会养面首,以她的性子,肯定要和四哥分个清楚明白的。唉,又想到这事了。
四哥怎么想是四哥的事,但父亲肯定不会同意的,还没有和离的世子夫妇呢,难道让兰陵萧氏开先河!?那还不被其他世家取笑一百年啊?没准还会因开创“第一”被记入《大唐新语》,文字记载流百世什么的,唉,萧琰已可以想象父亲铁青又冷峻的脸色了。
萧琰心里又叹口气,这般乱七八糟的想一通,心情没见得轻松,但即将见到生母的那种紧张又夹杂着些期盼的复杂心情却冲淡了些。
李毓祯见她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回身走近伸手握了她,“紧张?”
萧琰瞪眼摔开她手,“不紧张。”
紧张也不关你事!
李毓祯知道她还在生气迷了她那事,被她冷声冷脸对待也不着恼,笑盈盈和她说起长乐嘉庆公主以前的事情。
萧琰虽然着恼她,听这个还是认真的,在她说的不清楚时还忍不住插嘴问几句。
李毓祯心里笑着,不动声色的拉近了和她的距离,两人虽然没有肩并着肩,一前一后却也只差半步。
说话间穿过了内桓门,入到内庭,松杉密布,枝叶葱郁,间以白梅红梅金菊,又有紫红枝条的树木错落其中,景致苍绿幽邃中又有明朗绚丽。萧琰看见了正前方林荫中挑出的红绿檐角,碧色琉璃瓦在阳光下闪着光。
她不由止了步,正前方就应该是李毓祯起居的寝院了,微微蹙眉,“长乐嘉……嗯,她在你的院内?”
李毓祯笑道,“不。我们往北面去。”往东北向的花树夹道走去。
萧琰暗松口气,能不进李毓祯的起居院是最好。虽然进了起居院也不是进内寝,但萧琰还是有一种别扭的感觉,或许是长乐殿的事让她有了些阴影,不愿跟李毓祯处在她的起居地方。
一路林木葱郁,地下圆石铺地,间植绒草,林中角亭隐现,又有怪石突兀,盘松扎于石上,虬曲挺秀,又有巨石削险峰,藤蔓叠翠,景色奇特秀丽,又有两分雄奇险丽,沿曲径深去,愈发清幽,天光只从枝隙透下,斑驳色彩,禽鸟上下,鸣声呖呖。
行走在这样的景致中,萧琰的心情渐平静下来。
李毓祯忽地止步,转过身来笑吟吟看她,“还戴着面具?”
萧琰以为就要见着“她”了,猝然又紧张,抬手解缨竟一时没解下来。
李毓祯一笑,上前半步近了她身,修长暖润的手指覆上她的手背。
萧琰皱了眉,拿下她的手,道:“我自己解。”
说着向后移了半步,不想和她挨得太近。
李毓祯微微挑了下眉,眸子一幽,没有说话,只看着她低眉解了面具,一手拿着。
李毓祯忽地上前贴近,低头吻在她唇上。
萧琰没想到她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吻她,一时惊住,反应过来立即用力推开她。
那对斜长细眉如刀飞起,瞪着李毓祯,目光很不善。
怎么的,要打一架?
李毓祯唇边溢笑,那笑意从她嫣色的唇绽放到眼中,色绚于目,清湖漾春碧,荡漪出绮丽,让萧琰霎然明白“情.色相生,心目相视”,她不由微垂了眼眸,李毓祯的情意袒露,让她猝然间无措。
现在怎么办……毫无处理情.事经验的萧琰一时脑中空白,觉得是该发怒还是冷如刀拒绝?
还没等她想出个一二,李毓祯已道:“悦之,我想你了。”
这一声极柔长缠绵,又似从心腔迸发,蕴藉着激荡。
萧琰不由抬眸。
便撞进李毓祯眼中。
她的眼眸再无薄凉,流绚旖旎,表情也不是惯常的凛冽锐气中带着漫不经心,而是柔长情意,微凉的声音因为情意蕴藉,如多年桂花酒一般浓醇绵郁,“悦之。”她移步近前,白皙的手指抬起,轻轻抚在她的脸颊上,情意如同拨捻琴弦从她指尖流泄而出,“悦之,”她比萧琰高半个头,微低了头,眼眸中映出她的人影,“我爱慕你。”她说道,神色温柔又坦荡。
萧琰怔立在地。
“萧悦之,我爱慕你。”
李毓祯微微低头,因情意浓烈而格外嫣红的唇吻在她唇上。
但她的吻不重,很轻,似朝露亲吻花瓣,温柔爱恋,只有纯粹的情意,没有因情.色而生的欲.望。
这一吻很纯很净。
萧琰有一霎的迷惘。
她澄清的眸子有着迷惑,看见李毓祯垂下的眼睫,睫毛柔长细密,又轻轻颤动,似是在害怕被拒绝,吻很轻很柔,克制又慎重,小心翼翼的样子……萧琰心口微微一窒,伸手推她的动作便刹住了,落在她的肩上,拍了一下。
李毓祯便离了她的唇,克制着自己因为吻了她而更腾涌的情意。
“悦之。”她心里欢喜,萧琰没有愤怒推开她,就说明她心中不忍伤她,这就是她的机会。
“李昭华,你这么做是不对的!”
萧琰瞪眉沉目神色严肃。
她说的是长乐殿的事。
先说以前,再说现在。
萧琰后移一步,目光和她平视,眼眸认真,“你做错了事,不可能这么了结,有错就得改,就得惩罚,不是错了戳一刀过后就算了,这不对。当初割袍断义不提,是我愤怒气极之言,做得不理智。你我结为同伴不是轻率,断义也不应该轻率,李昭华,我还当你是同伴,武道共进,大道同行,这个结约我没有变。但一事归一事,长乐殿那件事没有结,我会一直记着有机会就会跟你算账。那时,这件事才是结清了。”
说清这一点她觉得心里就放下了一件事,以后就是朝着目标前进,早日用武力和节操给李毓祯“讲道理”,那么这件事才算因果了结。
李毓祯轻扬眉,道:“好。”不承认自己做错了,却也不反驳萧琰说她做错了事。但她觉得应该对萧琰说清楚,也是她对长乐宫之事的交待,“我心悦你,想和你同谐鱼水之欢,共效于飞。假若池中.共浴时,你对我的过分亲密有一分不适之感,这相悦之情.事我自不会强求。”
萧琰睁眸恼了,这话好没道理,我当你好表姊好伙伴才对你的亲密视若亲近,你倒是起这般心思?她根本没想到这上面去,如何会生防备?
李毓祯神情温柔,“你先别恼,听我说完。”
“你说。”萧琰绷着脸。
“长安离河西太远了。”李毓祯轻叹眉间浮起无奈,“我从小锐气自信,以为太阿在手,天下无可不摧;可遇上你,生了情,这却不是剑道锋锐就能让我和你在一起。何况你还未知我心意,对我有情义却未生情爱,若放你远去,不知何时能再见。距离太远,时间不定,变数太多,我也会害怕,你会别人生情。”她柔声说道,“你恼我是应该的,虽然我做的事不会后悔,可于你却是昏昏然而不知,被我以情义陷入。你怎么恼我都是应该的,怎么算账都行,只是让我不爱你是不成的。悦之,我不会觉得亏欠你,我以我的人和心付予你,得了你的人。先爱者为输,我已经输了。我输了你一颗心。”她轻叹又微笑,眸光温柔又意志不移,“悦之,你欠着我一颗心。”
萧琰:“……”
说起来,你还有理了!?
忽然觉得更头痛了,心里以为放下一件事,谁知又起来一件事;这桩事可比前一桩事麻烦得多,也是萧琰顾忌的。
但一事归一事,萧琰严肃道:“你的道理不对。爱上一个人,若因为害怕对方因种种因素爱上别人,便先下手为强得到人,这和强盗有何异?不能因为有了真心的感情,就觉得可以为所欲为。你这叫……恃情生凶。”萧琰觉得这个词用得很准确,李毓祯就是在恃情,仗恃她对自己的感情,仗恃自己对她的情义。
李毓祯一笑,很认真的道:“不是,我不是恃情,我是恃身。”
恃身?……萧琰愕然,然后被这直白惊得瞠目了,你、你!
“悦之,”李毓祯轻笑,容色绚丽旖旎,光华夺目,手指轻点嫣唇,荡人心魄,“且不论我迷了你这事,长乐殿榻上你我燕好极致缠绵,你可觉得吃了亏?论容貌,我稍逊你一分,却也是美之极致,可说和你各擅胜场,论肌肤、身色,你我燕好,你可觉得吃了亏?”她低眸瞥眼自己的胸,又撩眼瞅着萧琰的,吃吃低笑,“悦之,论身色,你还逊我一筹。你我欢好,你可占了我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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