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 178:相会 (第2/2页)
她觉得要好好感谢慕容绝。
萧琰嘿嘿笑了,纵身而起又落下,双臂伸展,迎着带着草木香和馨香的清风,仰望着远方天际的一线红日,觉得天地是是如此的美妙,旺盛的生机就在她身体内蓬勃,就好像大川大河,生生不息。
……
辰时二刻,萧琰收拳,回了母亲的寝院,泡了淬体汤出来,换了身簇花袍,和母亲一起用朝食。
李翊浵起得晚,向来是早点和朝食一起用,所以朝食多半是在辰正时分。母女俩用完朝食,李翊浵对女儿道:“今天我们哪都不去,在庄园里歇一歇。宝宝和阿娘一起莳花吧。”
“好。”萧琰笑眯眯的,因为心境的进阶心情大好,抱着阿娘又亲了两下。
母女俩便都换了褶裙袍,是上下通裁的长衣,分厚袍薄衫,四季可穿,上身右衽窄袖,下身是裳,如百褶裙,裳摆仅及膝,既美观活动也方便,是大唐士庶都喜欢穿的“便服”。侍女们端了胡床、茶具、花锄花剪、陶匜、香胰诸物,簇拥母女二人往花园去。
庄园内布景匠心独运,五步一景,十步入画,处处可为花园,亭石园圃皆有名称,李翊浵带女儿去莳花的地方曰“花满楼”,与萧琰练拳的“星盈台”一南一北,遥相对称。
“花满楼”其实也不是楼,是一座斜基向上的台子,高达九丈,台下四面种着四季花草,台面四圃也是四季花草。坐于台上,就可观四季花时,一方开花而一方谢,一方盛而一方枯,别有奇趣。而至春夏季,多数鲜花都盛放,那就是花满楼台了。
早春的梅花、山茶、墨兰、迎春这些都当季开着,暮春诸花的花期都还没到,叶片碧绿,有的茎上结了小小的花苞,或许哪时一夜春风后,就欢喜绽放了。
萧琰跟着母亲嫁接牡丹。这是李翊浵的新嗜好,说要培植九色同株的什锦牡丹,萧琰觉得这志向远大……呃,路漫漫其修远兮。打趣母亲说:“估计我修到先天境,阿娘您才植出三色牡丹来。”李翊浵立即戳她短处,“你给阿娘画的人像呢?”萧琰立败:亲娘真的难画啊!
迄今为止,萧琰觉得,她对母亲神.韵的揣摩也只达到五六分,远远达不到作画的程度。她之前想错了,不是画出母亲的神.韵,就能领悟道髓晋阶到洞真境,而是:可能她要到了洞真境,才能有那样的道境,画出母亲的神.韵。
想到这里,她咕的一笑,衷心道:“阿娘,您是真正的集日月之精华,钟天地之毓秀——不领悟高深的道旨,女儿真是画不出您呀。”
李翊浵笑声清脆悦耳,勾勾手指让女儿倾脸过来,在她颊上啧了一下,笑眉笑眼道:“我家悦悦宝宝讨母亲大人喜欢的本事,已经晋入先天境了呀。”
萧琰大笑。
一众侍女也忍不住笑起来。
欢笑间,萧琰“咦”的一声,耳中已听到动静,眸子望远去,对母亲道:“有人来了。”
说着,神识放出去,却遭遇到了一道屏障被弹回来。
她心中一凛,以她晋入洞真境后期大圆满的神识,能将她神识弹回来的——必是先天宗师!
但对方没有恶意,否则就不是弹回来,而是震伤她了。
李翊浵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起身笑道:“应该是你阿公来了。”
萧琰怔怔,“啊!?”
心口忽然怦怦的跳了起来。
她就要见到母亲的父亲——当今圣人,她的外祖父了么?!
这一刹,她脑海中忽然飘过的是:李毓祯在长乐宫寝殿和她共浴时说到梵因容貌时那句——“阿公说,只比他不漂亮一点点。”
她噗一声笑出来,兴奋又夹着紧张的情绪霎然而飞了,代之而起的是满满的好奇。见母亲抬眉看过来,便凑到母亲耳边将李毓祯那句说了。
李翊浵噗一声笑出,容色嫣然,眸光流转道:“阿祯说的没错。”悄悄给女儿说道,“你阿公,是最爱美的。老了,都爱美。”说着又噗声笑起来。
萧琰也哈哈的笑起来。
母女俩就着陶匜洗了手,带着侍女走下高台,立在南面花圃下相迎。
李翊浵特别喜欢迷宫径道,花满楼下面的花圃外围都是柏树为墙的迷宫径道,不一会,迤逦行出一队人来。
萧琰注目看去。
在内侍和控鹤卫的前拥后随下,她一眼就看见了圣人。
或者说,她第一眼只看见了圣人。
跟她第一次见到母亲时一样,除她之外,再无色。
圣人周边,也无色。
萧琰心中已经有着“圣人很英俊”的心理准备,但见到圣人那一刹还是呆了——心中想道:母亲的倾国色是有来由的!
圣人已经六十有九,因为保养得宜,加之服了延寿丹的缘故,看似只有四十一二,正是男人成熟最有风华的年岁。容貌精致毫无瑕疵,肤白细腻如瓷,阳光洒下就似能滑落。迎着日光而来,英俊的脸庞又似带了神光一般。斜飞而出的眉毛比萧琰的浓,乌黑亮泽,如同上等的松烟墨染。漆眉下是一对纯黑眼瞳的丹凤眼,那黑深沉纯粹,如上古玄玉的黑,威严、高贵,又深邃不可测度。下巴优美,干净整洁,上唇两撇髭须,如紫毫濡墨挥洒撇捺,雅致俊整,须尾如蝶飞薄翼,飘然如袅,洒脱逸致,又透出温柔和多情。
——即使他不是天下至尊的皇帝,也会让这世上很多女人为他的一笑一个注目倾心荡情。
但他气宇轩阔,踏步而行间就有一种恢宏气度,让人感觉到手掌杀伐决断的磅礴,是让英才俊杰甘心为其所用的雄毅君主。
如果说萧琰第一眼为圣人的英俊而有些惊呆,那么紧跟着就让她清醒并深刻意识到:这就是大唐帝国的皇帝陛下!
圣人才走出柏墙,清朗又欢悦的声音就笑开来,“神佑,又在编排你阿爹了。”
——控鹤卫宗师将母女俩先前的对话说给圣人听了。
圣人哈哈笑着,就像天底下最宠爱女儿的父亲,脸上全是宠溺纵容的笑。
萧琰眼中的圣人,又一下从“气宇轩阔,恢宏雄毅的君主”变成了“宠溺女儿的慈父”,觉得圣人可亲可爱了。
李翊浵拉着女儿笑盈盈的,一边迎了上去,一边道:“阿爹,我是夸您长得好呢。”也没行礼,上前很自然的挽了大唐帝国最尊贵的皇帝陛下的右臂,笑嘻嘻道,“您看:我女儿、您孙女,长得好吧。”
萧琰端然长揖行礼,“阿琰拜见外祖父。”
圣人一伸手将她拉起来,上下仔细打量,十分满意,转脸对女儿笑道:“果然生得像咱们父女俩!”说着,净白修长的手掌抬起,在萧琰额头上轻拍了一记,纠正道,“要叫阿公。”
萧琰抬眼见到阿娘笑盈盈的眸光,不忍让阿娘失望,却也不愿就此叫了“阿公”,急中生智下,采取了个折衷称呼,叫道:“阿翁。”
阿公阿翁都是唐人对祖父的称呼,民间多是称祖父为阿翁,只是按士人的称呼,阿翁多是孙辈对非直系祖辈长者的亲昵称呼。萧琰这么叫,既表达了对圣人的亲近,又恪守了自己是萧氏外姓。
圣人一怔,哈哈笑起来,捋着一撇的须尾,转脸对李翊浵道:“宝树长得好,心性纯粹又正,还聪明、伶俐,果然是你生的。”又笑眯眯道,“像我,哈哈!果然是朕的血脉。”
这话夸了萧琰,中心意思却还是夸自己的女儿生得好,夸自己的遗传好。
四位控鹤卫洞真境宗师暗里抽嘴:这话应该说——你这个心性纯正的外孙女真不像是你女儿生出来的,像你这个外祖父才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