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2 242:内诏,养神 (第1/2页)
当京中文武百官正在为站位焦虑苦恼时,他们不知道让自己焦虑苦恼的中心人物——秦国公主已经入住太极宫。
就在皇帝率文武百官祭祀社稷坛的时候,剑阁三位先天宗师开辟了稳定的空间界域通道,带着李毓祯跨越一万五千里,进入终南山剑阁京畿道分阁,霍王和两位书院先天在此接应——也是代表皇室默认剑阁先天进入长安城——先是移至终南山的皇家宫观太上宫,再从太上宫开辟空间通道悄然进入太极宫。
此时太上皇的御辇行驾已经在太极宫内。
皇帝李翊江沉默退朝后,御辇便出了紫宸殿内宫门,走大明宫的宫内道前往西内苑,从玄武门入太极宫,进入大唐皇帝旧时的寝宫——甘露殿。
皇帝御驾前往太极宫虽然轻车简从,但并未刻意隐瞒行踪,之后,就有消息传出:
秦国公主在甘露殿。
这对崔希真等“帝党”而言,是一个好消息,确定了秦国公主目前就在长安皇宫之中,比起远在万里之外人影杳杳,悬浮的心也能安定一半。
巳午之交时,从宫中又传出一个消息——
圣人御驾承钦殿,召翰林学士知制诰韩馥入殿。
韩馥是一个名人。
她出身名门昌黎韩氏,曾祖父是章宗朝的儒学大宗师和大文豪韩文公,被誉为百代文宗、文章巨匠,是大唐文坛的领袖人物之一,其祖父、父亲、一位伯姑和两位叔父也是文章名家,还有一位叔祖父据说是“道门八仙”的韩湘子;但是让韩馥出名的,是她的文章天赋和文才,十七岁就以《上林赋》名动文坛,二十五岁入科举,一举夺得博学宏词科的状元,进翰林苑文学院,授翰林待诏;三年后,进翰林直学士;又三年,授翰林学士;三十八岁时,成为长治朝最年轻的翰林大学士;长治二十九年起,兼知制诰至今。但此时让长安朝臣瞩目的,不是她身为文豪之名,而是身兼“知制诰”的差遣职。
知制诰是一个没有品阶的官职,皇帝可以授予任何官员兼任,和中书舍人的职司一样,掌制诏书敕,但知制诰是专掌内制,即由皇帝直接授旨,知制诰撰诏,由禁中下达的诏令,称为“内诏”——比如任命宰相、台谏官,皇帝直辖部司的官员,册立皇后等,按朝廷体制,不需要经过政事堂或枢密阁,天子有直接下诏权。此时,大唐天子都会驾临内朝西门内的承钦殿,召知制诰草诏书麻。
因为内侍去知制诰值房传召韩馥时,并没有封锁知制诰值房所在的待制院,于是消息就走漏了出去。
裴昶拐去门下侍中的公房,笑呵呵的恭喜崔希真,“哟,要称呼一声国丈了哟。”崔希真捋须而笑。按照惯例,皇帝即位后,祭天祭了庙社,下一步就应该册太子妃为皇后了。
果然,午时之后,禁中便有册皇后的内诏下达,同时以白麻书诏张榜于丹凤门广场和朱雀门广场,晓谕帝国臣民。
传奏司内侍至政事堂、枢密阁、三省、通进奏司秘书房下达白麻内诏时,也于经意或不经意中走漏:圣人仍在承钦殿,韩大学士也仍在殿内,午膳都是直接送入承钦殿。
宰执百官们不由生出猜疑:陛下除了册皇后外,还要下什么内诏?
无论如何,册立储君是不可能的——这不属于天子直接下诏的范围。
抑或是,陛下要任免直属部司的一些官员?
这让皇帝直属部司的一些官员感到不安,立即深刻反思,最近行事有没有碍新帝的眼?……册立秦国公主为储的事?——本就站位皇帝一边的,主意更坚定;有摇摆念头的,也绝了这念头。
众宰执中,中书左卿郑执中和尚书左仆射张夷直心里也有不安。
——太上皇和皇帝又要出什么招?
……
在宰执官百官的猜测和等待中,未时二刻,禁中下诏。
同时下达四诏:
蒋国公谢迥免御史大夫,拜中书右卿、同平章事;
温国公王休免御史中丞,拜门下右卿、同平章事;
高密郡公孔尚贤免左谏议大夫,拜御史大夫;
汾阳郡公颜俊卿(女)免河东道布政使,拜御史中丞。
这四道白麻一宣,文武百官顿时哗然。
前两道白麻是拜相!
先说蒋国公谢迥,这位是陈郡谢氏的家主,而陈郡谢氏正是新帝的母族。新帝还是太子时,就是妥妥的“太.子党”;现在当然是牢固的“帝党”。——皇帝拜亲舅为相,其原因和意义不言而喻。
再说温国公王休,这位是琅琊王氏的家主,而王氏近支的一位庶女是太子良娣,按照皇帝即位后册后妃的惯例,不出意外,太子良娣必定是四妃之一。这也是“帝党”。
皇帝同时任命两位“帝党”大臣为执政相公,其用心还用说吗?——分明是冲着立储来的。
更重要的,这两位新任相公不只是代表他们个人,也是两大甲姓世家的家主——皇帝在此时拜他们为相,就表明了这两大世家的立场。
再看后面两份诏令:新任的御史台长贰官,一位是甲姓鲁郡孔氏的家主,一位是乙姓之首琅琊颜氏的家主。虽然这两家以前没有明显倾向太子,或者说没有表露出这种倾向,但在这个时节,被新帝任命为监察百官的御史台总宪副宪,就足以表明新帝对他们的信任,其家族即使不是“帝党”也能被定位为亲帝一派了。
这般一扒拉,官员们吃惊的发现,打上“新帝系”标签的家族竟然有这么多了?!……这些都是支持圣人立储旨意的?
再回想在宣政殿中表态支持立储的宰执和文武官员……
很多在立储争议上摇摆不定的官员,抑或头痛苦恼于必须选择站位的,乃至他们身后的家族,都必须重新权衡盘算。很多官员倒向了皇帝这边,毕竟随大流是普遍心理,也是官场明哲保身的做法,即使选择错了,也是法不责众;而选择少数派,风险就大得多。
……
禁中还未出内诏时,宿王已经奉太上皇口旨离京,前往神农域。
宿王离京后,京中事务就是丰王主持。
丰王为人少言多思,在四份任命诏书宣榜后,就没有考虑由此掀起的沸沸扬扬,而是立即做出判断:太上皇和皇帝此举是在造势!
“有定见的人,不会因为这四道诏书显露的含义,改变意见。那些低级官员和无关轻重的家族,因为看不清形势,才会选择‘随大流’。诏书掀起的沸扬,就是造势,让摇摆无定见的人,以为这就是‘大流’,被裹挟而行。——这些人无关紧要。”
丰王的话传下去,下面浮动的人心就定了,按照计划,分头行事。
私下里,丰王吩咐亲信,“拖。转移视线。”
立储争议拖得越久,对他们越有利。拖下去,沸扬的态势就会落下去,撇掉了浮于上面的泡沫,就会让人看清楚,哪一方才是真正的“大流”。
怎么拖?又以什么转移视线?——这两策,是相辅相成。
策略布局早就有了,只是根据情况,调整具体计划,而计划也早在布置中,包括齐王中毒——否则,哪会那么“合时”,齐王恰巧在三天前中毒呢?……这些都是已经布置设下的烟幕弹,只等需要的时机,就点燃掷出去。
此时,应该进行下一步了。
就像棋枰上的黑白对弈,每一步,都是提前计算好的。
……
太极宫,甘露殿。
李毓祯躺在檀香木御榻上,层层帐幔束起,只垂下里边浅黄的薄纱帐帘,隐约可见锦被下露出一截中衣,交领上方是修长的脖颈,脸容安静平和,浓秀的睫毛如蝶翼,掩盖了那双薄冰质的眸子,和清醒时相比,有一种静谧的美丽。
但萧琰觉得,李毓祯还是清醒时更加好看,无论是漫不经心的样子,还是锋锐凌人的样子,抑或是不正经时调戏人的样子,都是生机富有活力的,不像现在这样……太安静了。
萧琰盘腿坐在宽大的御榻上,神情有些疲惫,因为神念消耗过度,脑子一下一下抽痛着。她睁眼看了李毓祯一会,见她容色光润,呼吸平稳,便又阖上眼睛,进入冥想中,恢复神念。
她此时在识海默诵的,正是阁主在剑湖石塔法阵中一点灵光传入的《太上玉清经疗神篇》,她此后也才知道《太上玉清经》不止是宁神、清神,还有疗神之效,快速修复神念。为何疗神篇要隐藏在玉清经中,阁主说,道境不至,法则不构。
如果萧琰没有领悟母亲墨尊留下的“无念”道意,又没有在石塔法阵中亲身体会法则的运行,进一步领悟无中生有、有中化无的神识法则,就无法临摹、简化石塔中的法阵,在自己灵台中构建出神识法阵。阁主说,修行之路不是走平地,而是登台阶,只有上到一定高度,才会明白那个高度的道理。
……
当萧琰睁开眼睛时,寝殿内的龙涎烛已经点亮了。
她神识扫过落地钟,已经是酉正三刻,恢复神念用了四个时辰;一个白天,就这么过去了。但和以前修复的时间相比,速度快了百倍之多。这就是修行秘术的重要,也唯有大宗门的传承底蕴才有这样的秘术。
萧琰神识又沉入紫府,见青龙星宿那两颗光泽黯淡的大星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和昨日相比,也没有变暗——从初六日探望李毓祯起,萧琰就遵照阁主大师伯的吩咐,用自己的神念滋养李毓祯的神念,维持她虚弱的元神支撑虚府世界的消耗。
李毓祯能支持到现在,也不只是靠萧琰的神念“供养”,还有阁主、澹台熊、花行知三位先天宗师的神念滋养。
阁主说,她和李毓祯的命运息息相关,两人的气运相连最紧密,所以,她的神念供养是最有效的。也就是说,她每供养一分的神念,李毓祯就能融合一分;而三位先天宗师供养十分的神念,李毓祯只能融合一二分。阁主说,这是元神的亲同排异。
但是萧琰的神念与先天宗师浩瀚如星海的神念无法相比,所以李毓祯的虚府世界能支撑到现在,甚至元神还有一丝丝的恢复,主要还是三位先天宗师“以量滋养”之故。
萧琰曾经思忖,如果聚集剑阁和书院所有的先天宗师,用他们的神念滋养李毓祯的元神,李毓祯的元神应该能一点点的恢复并且最终清醒,只是花费的时间会很长,毕竟先天宗师的神念对于李毓祯的元神来说是“异物”,只能如水滴渗石,慢慢渗透,不可强行灌入,否则李毓祯的元神承受不住。
这个方案执行的难度应该就是时间花费太长,毕竟不能让所有的先天宗师为了李毓祯一人长时间待在一个地方,几天还可以,几个月、半年甚至一年就不行了。而且这只是萧琰个人的想法,毕竟神念滋养李毓祯的元神让她保持现状和“叫醒”李毓祯是不同的,不只耗费的时间更长,而且,要抵御住她神识苏醒时伴生的强大反噬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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