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8 318:心猿 (第1/2页)
“姊姊,你现在是什么境界?”
萧琰问沈清猗。
她问的是,丹道境界。
沈清猗是丹法双修,以丹道入道后,铸丹田,就可兼修法道了,按法道的境界划分,她一年就从炼气入筑基,以大唐修者通用的境界,即晋阶融合境。法道修为萧琰能够感知,但丹道境界与元气量无关,而是与丹火相联,内丹火封在沈清猗中丹田的神识化鼎中,火精完全不外泄,萧琰当然感知不了。
沈清猗神色悠然,“再过两月,阿琰或许就要恭喜我入绿丹境了。”
萧琰黑眸一下睁圆,“绿丹境?”
沈清猗浅淡说“或许”,神色从容,以萧琰对她的了解,必是有十足把握了。
丹道分阶粗暴直白,就是对应丹火的颜色,从低至高,“赤橙黄绿青蓝紫”,引丹境为入道,是零阶,往上为一品赤丹境、二品橙丹境、三品黄丹境,沈清猗入道后,已经连晋三阶,如今又要晋四品绿丹境了吗?!
萧琰受到了惊吓。
这、这也太快了吧。
虽说沈清猗一直压着不入道,就是为了“厚积薄发”,之后的晋阶也的确让人惊叹又在意料之中,但萧琰此时觉得,这也发得太生猛了。
且不提一年筑基,武道修行就不可能有一年筑基,诚然武道修行比法道慢,但法道修行也不可能仅一年就从炼气到筑基,虽然存想入道的是特殊,但如沈清猗这般迅猛的,估计唯她一人了。即使同样以存想入道,谓之“大器一朝晚成”的玉清掌教张果先生,也没有沈清猗晋阶这般快的。
萧琰有些疑虑。
沈清猗浅笑从容,只看萧琰的眸子深深,“阿琰已经在前面道上了,我若不追着,岂能与你并肩,携手。”
萧琰胸口荡层云,一时激越,然焦虑又压过了感动,愁眉担忧道:“姊姊不可求急进,修行要水到渠成。”
她顿了顿,“姊姊,你,不用追赶我,我……”她缓了下语气,“我们同为星命,一定会同行。你,你不要太急。若根基不实,反而影响后面的道途。”
她心里担忧沈清猗这般急切心境,又晋阶这么快,会不会有隐患。
“姊姊,你晋阶可有危险?”
沈清猗眸光轻柔,声音却是冷冽又平静,“你放心,我不会胡来,也不会强行晋阶,只顾眼前却断了后路。我既然入道,就要求长远,不会图一时之快。然,修行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纵有危险,也当奋力一搏。”
萧琰听到后面心又提起来了,眉毛蹙紧。
忽地起身,越过梨几坐她身边,抬手按住她腕脉,“姊姊,我看看你身体。”
沈清猗没挣脱,羞恼,“萧悦之!非礼勿视。”
萧琰说看她身体当然不是轻薄之意,不顾她反对,真气直接禁锢了她,一缕真气入她经脉,游走她全身,从经脉到丹田,从肌骨到脏腑,均探查不放过。
沈清猗气恼,瞋眉瞪她。
萧琰只当未见,好一会收回真气,眉蹙心道:怎么可能?
倒非沈清猗的身体有什么不妥……相反,十分正常,没有根基不稳的隐患,反而很扎实,丹田经脉都没有什么问题,反而比普通修者宽阔,坚韧,而肉身……更是让萧琰惊讶,竟然不是法修的“脆皮”,甚至比很多武道修者都要强韧。
“姊姊你淬体了?!!”
法道比武道修行快,就是元气不融于肉体,只以丹田炼气聚气,肉身当然不及武修坚韧,但沈清猗的肉身分明是淬体了,然而晋阶还能这么快?!!这更有问题了。
沈清猗横眉,冷哼,“还不放开?”
萧琰心里一哆嗦,暗道糟糕。
修者的丹田最是重要,她未经沈清猗同意就擅自探查,这是犯了大忌,纵然她和沈清猗亲近,也不应恃亲而越界……这不是仗着沈清猗爱她吗。而且、而且,她还强行禁锢了她。萧琰心里直冒冷汗。
赶紧收了真气,一脸慌乱道:“姊姊,是我错了,我不对。”抬起沈清猗的手揪自己的耳朵,一副诚心认错的样子。
沈清猗冷着脸抽手,双眼寒色,起身便往书房去。
萧琰立即跟上,一手轻拉她衣袖,边走边赔笑,“姊姊你别生气。”
沈清猗斜眉。
她立即改口,“姊姊你生气是对的。是我不对。你消消气。生气会老的。”
沈清猗恼怒。
萧琰立即道:“不是,你一点也不老,正是芳年华月,仙姿佚貌,冰肌玉骨、秋水为神;绿鬓朱颜,荣曜秋菊,华茂春松;梅香冽骨,质傲清霜;如松生空谷之静,如霞映澄塘之艳,若冰清玉润之洁……”萧琰连篇儿说着好话,比起她之前简单贫乏的说沈清猗“很好看”,可谓相去不可以道里计,然沈清猗面笼寒霜半分不减。
萧琰见书房乐器槅上搁有笙,顿时有了主意,“姊姊,我给你吹小梅花吧?我的笙吹得还是可以的。”
“嗯?”
沈清猗半挑眉毛,尾音撩起。
萧琰心道有门,立即接道:“我跟阿娘学过。虽然功力比阿娘差远了,三四分还是有的。”
沈清猗斜眉看她一眼,足下一转,走到乐器槅前,一溜槅上搁着七八只笙,“你选一只。”
萧琰见俱是上品的邹山筱竹管,质清气亮,笙斗吹嘴均是响铜,音振声最佳,便知沈清猗在笙乐上也是行家,只是以前在国公府多是调琴用箫,未奏过笙,萧琰便有些忐忑了,唯恐自己吹得不够好。一时踌躇,看来看去,选了一只三十六簧的大笙,自忖内息悠长,吹大笙比小笙有优势。
沈清猗却是随手取了十七簧的小笙,回头看眼落地钟,又抬手搁回架上。
萧琰说道:“哎呀已经午时了呀——姊姊,咱们先用午食吧。午后再去花园里,置酒梨花下,笙吹万枝雪,你看可好?”
沈清猗浅淡一声嗯,回身就走,也不看她。
萧琰苦笑,随步跟上。
午食后沈清猗回起居室换了寝衣,在讌息室闲息榻上小憩。萧琰换了一身宽松的燕居直裰,素白的冰丝绸松软凉滑,倚囊坐在榻上看书。仍然是诗集,却不是之前的相思诗歌合集了,是沈清猗的诗词合集。她为了让沈清猗消气,专门从见欢斋里取了这部集子,说要好生拜读,每首都要记着。
诗集名:《南山集》。
萧琰心里寻思,是“南山塞天地,日月石上生”的南山,还是“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南山?前者旷阔,后者闲适。或者,是“南山与秋色,气势两相高”的高远无极?——无论是哪一个“南山”,她觉得立意都很好,总不会是“陟彼南山,言采其薇”的思慕之意吧。她当然不是对相思诗歌有偏见,只是觉得与前面的“南山”相比,“言采其薇”类的南山格局终是小了些。
隶书的“南山集”三字,墨迹饱满,圆润流畅,又有两分飘逸,却非沈清猗的笔迹,萧琰看完《序》了然,原是云舟先生题封并作序。
云舟先生乃京兆韦氏的家主,文登郡公韦苍,因号云舟,文坛多尊称云舟先生,是大唐今世的学问大家,也是有名的诗歌大家,尤以七言律诗为最,人称“韦七律”,没想到竟和姊姊是忘年交,闻知要出诗集,便自荐题名并作序。
萧琰惊讶后又不以为异,大唐文人以诗相会的忘年交多的是,如二人这般未见过面,仅以诗歌相会和书信相交,也不是少见,大唐的诗人们就是这么浪漫又随性。
这部《南山集》是今年新刻,收录的是沈清猗近几年的新作,多是山水诗歌,也有行途感怀。萧琰很喜欢沈清猗的山水诗,清新,韵致高远,也有格局大的,须得胸怀寥阔才能写出。后面几首写实诗却是格调一转,极为冷峻,剔骨三分的感觉,透露出敏锐的洞察力,对世情时局的燎若观火,才能写得入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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