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7 307：明月松溪，色即是空 (第2/2页)

安平长公主立时心动了，何况，她还要返京揍李神佑呢，当下跟萧昡商量了，准备入长安。
　　
　　萧昡很体贴的说：“你在长安多留些日子，和兄弟姊妹们多聚聚，晚些回来不妨。”
　　
　　这话里的意思是：以后入京的机会可能就没有了。
　　
　　以前景宗皇帝在位时，逢五的小圣寿节、逢十的大圣寿节，安平公主都有理由入京为父亲祝寿。如今先皇已逝，身为兰陵萧氏的主母，再去长安就要引起猜疑了——无论是长安的朝臣还是萧氏内部。
　　
　　安平长公主领了萧昡的好意，她心里没有关于身份的郁结情绪，日子哭着是过，笑着也是过，何不过得畅心畅意。
　　
　　她决定去长安住个小半年再回来，国公府的事不需要她操心，大世族所有事务都有章程，各司其职，内院不能决的有魏子静，魏子静不能决的有萧琮、萧昡，她着什么急。
　　
　　自从萧琮和沈清猗签署和离书后，就对父母提出要立魏子静为正室，萧昡和安平长公主都没有反对，萧昡是心中早有成算，安平长公主没想太多，单纯就是不恋权，立即手把手教导魏子静处置家务——虽然不如沈清猗悟性高，镇人气场也没沈清猗强，但心静、细致，谦虚好问，倒让安平长公主有了教导儿媳妇的成就感。以前沈清猗是一点即通，还触类旁通、举一反三都不止，她这个当婆婆的真无成就感，还时常要暗底里怀疑自己的智商。
　　
　　安平长公主觉得魏子静懂事，处事也够细致、妥贴，交办几次事务考验后就痛快放手了，此去京中小住也就没后顾之忧了，暗中得意自己放权果断明智，要不然哪来的逍遥。
　　
　　萧琰回到国公府说起夫子让她外出游历，安平长公主一听就乐了，当即拍板决定，“宝贝儿跟我上京去。”
　　
　　萧琰欢喜跳起来，“好呀！”
　　
　　三月就是李翊浵的生辰，虽然安平长公主很想揍李神佑，但萧琰既然要出游，当然应该先去长安一趟，为亲娘祝寿，这是人子应尽之义，安平长公主能成全的就成全。
　　
　　萧昡也没有反对，他虽然恼怒皇室老是惦记女儿那一半李氏血统，但对萧琰有信心，不忌讳她去长安，只是提醒女儿，提防当今太子。
　　
　　萧琰谢过阿父阿母的体贴成全，她计划也是要先去长安的。
　　
　　安平长公主说道：“正好，你大姨母的芙蓉会可是长安有名的相亲会，你到时得睁大眼了，没准看中哪家鲜嫩少年，先养着，以后叼进家里来。”
　　
　　萧琰呆了下，咳一声，道：“鲜嫩少年看一看就行了，入口还是算了吧。”
　　
　　萧昡却深觉有理，私下又与安平长公主商量，说去长安多看看那些世家子，尤其是各世家来信议亲的那些少年郎君。
　　
　　萧琰不知道父母暗地里的商议，回院后就开始准备出行的礼物。
　　
　　没两日就到了二月初六，国公府置青庐，设婚宴，是世子萧琮娶妻的吉日，虽然不是新娶，也要按照娶妻的仪式，和魏子静行大婚之礼。
　　
　　次日亲见礼，萧琰心中有些许怅然，但并不妨碍她对魏子静的敬重，只是和沈清猗那种亲昵的感情无法重现了，那是从少年时代就积累的亦姊亦师亦友的叠厚感情，又有治伤和知道秘密的亲密，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代。
　　
　　然后到了二月十一，是萧琤成亲的日子，国公府又置青庐，设婚宴，仆从们虽然累却精神抖擞，因为府里的赏赐给得也多。
　　
　　这门亲事是去年四月议定的，新妇出身吴郡孙氏，是礼部尚书、孙氏家主吴国公孙丽瀚的嫡三女。
　　
　　萧璋妻子孙昕云就是出身吴郡孙氏，只是非嫡支，现在萧璋已废，这门联姻也相当于废了，之后萧琮与沈清猗和离，萧氏与吴兴沈氏的联姻也到了尽头，萧氏必须与江南世家重新联姻，相比之前遭贬谪的吴郡陆氏和站到反天启派阵营的吴郡张氏，已经站位到天启阵营而且势头向上的吴郡孙氏当然是最好的选择，梁国公为嫡次子萧琤定下这门亲事，也是向孙氏表示联姻不废的诚意。
　　
　　四哥萧琮私下对萧琰说：相比你这边的竞争力太大，估计吴国公权衡后果断弃了你，选择阿琤联姻比较现实。
　　
　　“……”萧琰嘴角直抽抽。
　　
　　十四哥萧琤大婚之后，二月十五又是萧琰的生辰，过了一个热闹的生辰，萧琰就随母亲浩浩荡荡的队伍进京了。
　　
　　进京之前，她给十四哥萧琤、十九弟萧玳都留下了一模一样的小册子，是她对横刀三十六式的领悟和创新，供他们借鉴参考。
　　
　　虽然她后来主修“无”字、“念”字刀意，但横刀刀法她依然在用，而且越修行下去越对创出这套刀道的萧氏先祖钦佩，因为它的刀法是活的，每个人都能根据自己的心性、领悟、阅历练出自己的横刀刀法，还会随着你的境界提高而成长。
　　
　　对于登极境以下的子弟来说，它是凌厉霸道的刀法，可用于战场，也可用于个人之战，但对宗师境高手来说，它有着无限的延展性，就像以天空为纸作画，只要你境界达到，就可以无穷尽的画下去。比如夫子萧迟的云梦刀道，就是先天境的横刀刀法，当然已经不是刀法了，而是高深的刀意。
　　
　　若以修行横刀刀法为主，要突破到宗师境，就必须创出自己的刀意。萧琰留下的小册子只是帮助萧琤、萧玳领悟横刀三十六式的妙用，借鉴她的创新，但要真正领会刀意，就要靠他们的悟性和磨砺了。只是有人在前路带着，跟完全是自己摸索，效果当然不一样，会少走很多弯路。
　　
　　萧琤决定看在这部《琰字横刀三十六式》的份上，少讨厌萧十七几分。
　　
　　萧玳冷嗤，“你讨厌十七姊难道不是因为她智商碾压你？”
　　
　　萧琤大怒扑上去。
　　
　　萧十九已经取代了萧十七，成为他最讨厌的弟弟了。
　　
　　萧玳若知道他所想，一定会斜眼冷讽：你现在就一个弟弟。
　　
　　……
　　
　　二月下旬，安平长公主的车队抵达长安。
　　
　　萧琰在永兴坊萧府住了三日，与京中伯叔们、同辈兄弟姊妹们厮见，大宴小宴后，又是演武厅的切磋。三月初一她去了长乐府，三月初二傍晚回到萧府，因明日就是上巳节，作为萧氏子弟，她要跟随安平长公主进入芙蓉园。
　　
　　次日三月三，春光大好，安平长公主的马车停在皇城东直横街上，会合李翊浵的车马队伍，一同前往长安城东南隅的曲江池。
　　
　　曲江池是长安胜景，因水流曲折得名，原是皇室禁苑，高宗皇帝诏令曲江池北湖归入帝国公业，对臣民开放，全国百姓均可游玩，只有南湖是禁苑。芙蓉园就在南湖的南岸。
　　
　　这座园子也是皇家禁苑，昭宗皇帝将它赐给唯一的女儿庆国公主，庆国公主过世后，皇室收回了芙蓉园。景宗皇帝时，又赐给长女安福公主，作为出嫁的赐礼——当然不是嫁妆，安福公主过世后又会收回皇室。
　　
　　当年安福公主嫁给郑氏家主嫡次子后，这桩婚姻仅维持了三年，便因夫妻感情渐远，而和离。和离次年的三月三，安福公主在芙蓉园举行上巳节踏青会，除了年轻的世家男女外，寒门出身但才貌双全的新科进士也接到了邀贴，其中就有苏少微。她与苏少微的相恋，就是从芙蓉园开始。
　　
　　因为安福公主的这段轶事，芙蓉园的踏青会出名了，之后成了甲姓世家最盛大的相亲会，无论是远在北方的辽东慕容氏，还是江南的五大甲姓，都会派出族中年轻子弟参加上巳节芙蓉会，除了相亲外，这也是年轻一辈交流、拓展人脉的好时机。
　　
　　三月三去曲江池踏青的游人是最多的，一路上都是车马辘辘，贵家们是自家马车，普通百姓是乘坐公共驿车，还有骑马骑骡的，纵然长安街道非常宽阔，也给人拥挤的感觉，好在分了车道，公车道又有专辟的车道，虽然车马如流，也没有堵塞的情况发生。
　　
　　萧琰今日骑马，就戴了面具，进入芙蓉园后才取下。
　　
　　见到安平和长乐这对冤家姊妹竟然联袂而来，安福长公主和几位先到的亲王公主都吃了一惊，然后看见萧琰随行在两位母亲身后，就了然而笑了——这是有女儿为纽带呀。安平长公主表示：虽然有悦之这个宝贝，但是李神佑照揍不误。
　　
　　众兄弟姊妹支持：悦之是悦之，李神佑必须揍。
　　
　　萧琰听见舅舅姨母在那里串连，心里抹汗，悄悄说：“阿娘，你不担心呀？”
　　
　　李翊浵流波睇笑，容色逼人，秀格压倒群芳，整个芙蓉园的春色都不及她一人，萧琰捂心怦怦直跳，然后就放心了，心道：阿娘聪明绝顶，心眼比筛子还多，舅舅姨母们加起来也不是她对手。
　　
　　这长辈之战，她还是别掺和了。
　　
　　陆陆续续的，众位亲王郡王公主就到了大半，三五聚一堆，一边逛园子一边说话，萧琰和阿娘走在最后面，安福长公主在前面解说景致，李翊浵就在后面给女儿说，萧琰一路看、一路赞，虽然是人造的园林，处处却是自然，让人分不清哪是人造的哪是天然的，真个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叫芙蓉园合适极了。
　　
　　当然芙蓉园之名不是由此而来，面是园中百亩芙蓉而名，如今不是芙蓉花季，却是国花牡丹的盛季，名为“姹紫嫣红”的牡丹苑植有牡丹数千本，雍容富丽，花团锦簇，夺人眼目。而比牡丹更夺目的，是园中一群群俊男美女，各类容貌气质，三五成群，比姚黄魏紫还耀眼。一位位青年男女眉来眼去的旖旎气氛，又比满园春色还春色。
　　
　　萧琰和李毓祯就是这满园春色中最注目的一对。